清明上河图密码2_冶文彪【第2部完结】(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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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他三人也一一看过,问道:“周大哥,你看怎么办?”

  姓周的低头想了一阵:“这公文只是推问qíng由,并不是结案判词。结果如何,还不知道呢。我们得再等等,否则,万一他被判无罪,错便是我们的。”

  “嗯,有道理。”其他三人一起点头。

  “那一旦被判有罪呢?”蒋鱼头忙问。

  “那时我们就好办了。便可以跟蒋总管你jiāo易了。”

  “谁知道这案子要审多久?你们就一直等下去?”

  “唉,我们也没法子。以前吃过官司的苦,就算赔些钱,也不敢再犯。”

  蒋鱼头再三劝告,四人始终摇头推脱,不敢把鱼卖给他。蒋鱼头扭过头嚷道:“冯二哥,你也说两句啊!”

  冯赛原本要劝,但听了几句后,便觉得哪里不对,就没有cha言,只静静听着。见蒋鱼头焦躁,才开口道:“四位仁兄的顾虑自然在理,只是若这么拖下去,一来大家都耽搁生意,人等得,鱼等不得;二来,于富所为,的确是触犯了较固、参市之禁,不可能全无罪责;第三,于富以一人之力,想要拦占全京城的鱼行生意,眼下瞧着似乎很有些bī人势头,不过各位都是积年的生意人,自然都知道天龙难压地蛇的道理,何况汴京鱼行几位大商,哪位不是天龙?诸位跟汴京鱼行才是长久买卖。”

  “冯相公果然不愧汴京牙绝。不过,经商之道,信为本,契为凭。我们既已和于富定了契,除非他真毁了约,否则,我们实在不敢先毁约。”

  冯赛听了,越发觉得不对,但一时想不出哪里不对。

  “各位莫要后悔啊。”蒋鱼头道。

  那四个人不再言语,一起笑着叹气。

  蒋鱼头只得苦着脸告辞,出来后,不住叹气:“四个鱼脑袋!看来只有等官府捉到那个于富,判定罪罚后,这事才能过去。”

  “咱们再找找其他鱼商?”冯赛注视着蒋鱼头。

  “huáng河一路,这四人最qiáng,占了八成以上的买卖。就算找见其他小鱼商,那点货也济不得事。”

  “那咱们只能无功而返?”

  “他们四位不卖,有啥法子?冯二哥,你先回,我得去西京洛阳那边。行首吩咐,若这里谈不成,就去西京鱼行,哪怕高价,也找些鱼回去救急。”

  “成。猪行、炭行的事也急等着我,我就先回了。”

  蒋鱼头送冯赛到镇子东头的路口,才止步告别。

  冯赛上马行了一阵,心里升起一团疑云。回头看蒋鱼头还站在路口望着,便继续催马前行,绕过一个湾口,估计蒋鱼头看不见时,才停住了马。

  不对——

  先是蒋鱼头的态度不对。

  第一,鱼行大麻烦虽然是由那个于富一手造成,但冯宝是中间牙人,多少也难辞其咎。这一向害得蒋鱼头四处奔波,挨了行首张赐不少骂,他对冯宝自然十分恼怒,连带对我也隐隐不喜。他是汴京鱼行的总管,地位虽不及行首,却也远高过我,往日又没有生意jiāo接,按理而言,完全不必顾及我之qíng面。然而,一路上他跟我说话,都十分客气,似乎怕我什么。

  第二,于富去huáng河上游拦断了鱼源,又替huáng河鱼商省去了洛口及汴河下游税关的麻烦,那四位huáng河鱼商自然不必来洛口。然而,蒋鱼头一到洛口,立即急急寻找huáng河四商,似乎断定四人一定会在洛口。而且,迅即便找见了。看似意外,恐怕并非意外。

  第三,huáng河四商始终拒绝把鱼卖给蒋鱼头。蒋鱼头是个急躁人,这种时候,他按理会恼怒,至少也该质疑,huáng河四商为贪利,先失信违了和汴京鱼行多年的旧约,才和于富定新约。蒋鱼头却没有恼怒质问。

  第四,刚才分手时,他本要赶往西京,却先将我送到东边,一直看着我走远。这么做当然不是出于尊重我,而是……戒备我。戒备什么?

  答案恐怕在huáng河四商——

  第一,huáng河四商是鱼商,常年应当在船上。huáng河顺流来洛口并不慢,他们却骑马来的洛口。

  第二,商谈时,只有姓周的说话,其他三个只是随声附和。但于富已经连着两天没有取货,还不知会拖延几天。作为生意人,买卖关天,四个人却一致执意要守信守约,竟没有一个人提出异议,这不合常qíng。

  第三,四人为了几文钱的利,违了和汴京鱼行的旧约,将鱼转卖给于富。然而,这时却丝毫不惜生意中断,铁定了心要守约,哪怕得罪宫中和官府,都毫不动摇。

  这四人恐怕不是huáng河鱼商!

  若真是huáng河鱼商,生意中断两天,一定会无比恼急。这时,旧主顾来买鱼,如同救命,迫不及待就要出手。哪怕到时候于富来问,也是于富违约在先,丝毫没有理亏处。

  那么,四人究竟是什么人?为何要假冒huáng河鱼商?

  冯赛顿时想起炭行祝德实、臧齐和吴蒙三人之间的互争互斗。

  汴河上游归鱼行行首张赐,他是京城最大鱼商,其他四条河的鱼商自然都有妒意和觊觎心。就如吴蒙的货若一直断下去,自然会垮。汴河上游的鱼一直断下去,张赐自然也难支撑。那四人恐怕是汴京鱼行其他四商派来,提前一步赶到这里,意图阻止我找见huáng河鱼商,解除张赐的断货之危。

  而蒋鱼头自然已经背叛其主,和他们暗中约好,因此才会心虚,一路上压着愤懑,对我十分客套;与四人商谈时,也只是假意劝挽,并没有动真怒;和我分手时,才非要送我到路口,看我走远才放心。

  想到此,冯赛心里顿时腾起一股厌愤,妻女下落不知,却偏偏一层接一层的麻烦不断。才经历了炭行三商的贪狠互斗,鱼行竟又是如此,无意间又踏进一场险恶危局。

  他不愿再沾惹一分一毫,挥鞭催马,向汴京赶去。

  然而,才奔了百十步,却不得不颓然勒住了马。鱼行的麻烦若不理清,回去只能被缠住,照样没办法全力去寻找妻女。他心里一阵气苦,望着汤汤河水,闷吐了一口气,压住心中厌愤,急急寻思对策。

  第十六章

  尸首、杀人

  节义之民少,兼并之家多,

  富者财产满布州域,贫者困穷不免于沟壑。

  ——王安石

  崔豪心里装着事,刚睡到中午就赶紧起来,把刘八和耿五也催了起来。

  刘八和耿五昨晚在吴蒙本宅外守了一晚上,虽然被叫醒,却仍缩在被窝里赖着。崔豪坐在炕沿上,打量着屋内。这是他们三人在烂柯寺后边一个破落院里租的一小间窄房,土墙cháo暗裂着fèng,冬天透风,单层瓦顶也多年未修,夏天漏雨。就这样,一个月却也得一贯钱。屋里一张大土炕就占了大半间房,上面铺着他们从家乡背来早已破烂的旧被褥,散出浓浓的汗臭霉味。旁边靠里一张折了半条腿、用砖块撑着的方桌,两只油黑的木凳。吃饭时,他们三人中的一个得坐在炕沿上。门后墙边,一只裂了几道深口子的泥炉子,上面架着只黑旧铁锅,烧水煮饭都是它。炉子旁边一个旧木架,上一层放着碗筷锅铲,下面一层塞着些杂物。

  想起昨天翻墙偷进的吴蒙别宅,他不由得大大叹了口气,转头看着两个缩在被窝里的同伴:“你们两个,把耳朵伸出来,我有件大事跟你们商量。”

  “啥事?”刘八把头钻了出来,眨着困眼。

  “你们愿一辈子这么穷下去?”

  “那自然不愿。”

  “既然不愿,我想出了个生钱的好法子。”

  “啥法子?母钱?”刘八半截身子嗖地钻出被子。耿五也把脑袋伸了出来。

  “不是,哪里找母钱去?昨天我翻墙跳进吴蒙别宅的院子,你们猜我瞧见啥了。”

  “啥?”两人的头一起往他这边凑过来。

  “钱!满屋子都是钱!当然,不是现钱,是值钱的东西。除了地上的土,那宅子里每间房都堆满了值钱货。随便一个枕头、一个墩子,比咱们三个所有家当都贵十倍百倍。最可恨的是啥,你们知不知道?”

  “啥?”两人睁大了眼。

  “那宅里除了个看院子的老汉,居然没有一个人住,几个月几个月空着。”

  “这就是财主啊!”刘八感叹道,“对了,哥,你说的生钱的法子是……”

  “吴蒙虽然富,但在这汴京城排起名位,数到脚趾头也还轮不到他。他都这样,我猜满京城富人这样空着的房到处都是,里面值钱的东西也只有更多。”

  “哥,你说咱们去偷?”

  “啥叫偷?是拿来换钱。”

  “嘿嘿,还是偷。”

  “我们岂是那些呆头贼脑不入流的货色?昨天夜里我已经想好了,我们专找那种空宅院,去拿那些值钱货,拿出来换了钱,咱们最多只能用一半,剩的一半就去救济那些穷苦人。不但自己痛快,也得让别人沾带些财气,这才是豪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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