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上河图密码2_冶文彪【第2部完结】(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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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刘八跳起来。

  “嗯!”耿五用力点头。

  “哥,那我们今天还要帮冯大倌儿去看着那宅子?”

  “你始终这么不入流。咱们已经答应了冯相公,自然要帮到底。何况冯相公还给了那么些钱。记住,不管有钱没钱,说出去的话都得比金银更值价,这才是豪侠!”

  “嗯!”

  “赶紧起来,出去好好吃一顿,然后分头去办事。我找刘石头他们仍去吴蒙别宅那里守着。你们两个就到城里各处找弟兄们打问。咱们一静一动,两下里使力,尽快帮冯大倌儿找回妻儿。了了这桩事,就放手去寻大宅院、拿大钱!”

  “好!”

  魏猪倌快要哭出来,他狠狠抽打胯下的驴子,可那驴子xing子极倔,抽得狠了,竟然猛地定住,接着又乱扭乱跳,把魏猪倌蹶到了地上。魏猪倌又急又气又痛,费力爬起来,抓着鞭子又要抽,那驴子一恼,扬起蹄子一踢,正踢中他的胸口,他险些又摔倒在地。

  魏猪倌再吃不住,哭骂起来:“倔祖宗,你这是要我的命啊!”

  他本想索xing走着过去,但才出城门,离猪市还有两里多路,腿又扭到。他哭着求道:“倔祖宗,求求你就安生点,啊?”那驴子虽然听不懂,却也安静了下来,魏猪倌重又慢慢骑上去,再不敢用力,只小心催着,驴子总算又小步跑起来。

  魏猪倌这是急着要赶往南郊的猪市,他丢了昨天买猪的钱。

  猪ròu虽然贱,猪行收买价却也已经涨到每斤三十文,一天要收买近百万斤。昨天他带了八十万斤猪的钱,总共二千四百万。为方便支付携带,其中两千万是便钱钞,四百万是银铤。昨天只收了几百头猪,将近十万斤,用银铤付的账,还剩了五百两银铤。

  昨晚他一直没等见猪商来,心神不宁,走的时候只拿了那五百两银铤,却忘了两千万的便钱钞。晚上回去见叔父魏铮,又被叔父呵斥,慌忙去寻冯宝,便没有把钱jiāo还给账房,顺路把驮钱的驴先赶到了家里。找到半夜也没见冯宝,回去就睡倒了。今早起来打开钱箱,才发觉两千万的便钱钞不在。他唯一能想到的是——放在了猪市铺屋的柜子里的。

  于是他才奔命一般往城南赶来。

  终于赶到了猪市,上午猪市十分冷清,没有几个人。他径直赶到那间铺屋前,急跳下驴子,正忙着掏钥匙,旁边走过来一个中年男子,是猪市的税监,他们平日经常闲谈,那税监笑着招呼:“老魏今天这么早?”

  魏猪倌哪里顾得上,只点点头,赶紧打开了锁,一把推开了门,朝里一望,猛地惊叫了一声——

  房内地上倒着两具尸体。

  冯赛回到了洛口镇,他怕碰见蒋鱼头和那四个“huáng河鱼商”,先过桥来到南岸。

  这时已经过午,他又饥又渴,便驱马来到岸边一间食店,拴好马进去,选了个临河又有柱子挡着的座,要了壶煎茶,点了一碗熟齑笋ròu淘面。

  他躲在柱子后面,坐下连喝了两杯茶,这才向对岸望去,这里正好能瞧见对岸那间茶肆,刚才那四个“鱼商”仍坐在原座上,正在举筷吃东西。他叫过店里伙计打问:“小哥,你可认得huáng河几位大鱼商?”

  “客官说的可是周大头、李帆杆他们?”

  “我只知道huáng河有四个大鱼商,分别姓周、李、王、崔。”

  “那就是了,名字小的也不知道,只知道诨名,另两个是王làng儿和崔跳。”

  “你见过么?”

  “常见,四个人常年在洛口往来,好不招摇。不过这一向似乎来得少了。”

  “对面茶肆临河角上那四个可是他们?”

  “那四个?不是!”

  “哦,多谢!”

  那四人果然是假冒的huáng河鱼商。

  冯赛默想起来,汴京鱼行行首张赐为人品xing如何,他并不清楚,鱼行另外四个大鱼商更没有见过。不过,他们既然能使出这种手段,自然都不是端诚之人。已经吃过炭行一次亏,不能再招惹他们,只需尽快理通这汴河上游的货源就好。眼下得找见真正的huáng河鱼商,于富两天没有去买货,他们一定也很焦急。

  面端了上来,冯赛却没了胃口,但空着肚子怎么办事?他qiáng迫自己拿起筷子,大口吃起来。

  才吃了几口,一抬眼,见对面茶肆那四个人站了起来,出来后各自牵过马,一起上马,果然朝东望汴京方向行去。不过,到桥口时,他们竟上了桥往南岸行来。难道他们发现我了?冯赛先一惊,但随即明白,这四人是怕回去路上碰到自己,为避开,所以要走南岸。他悄悄探头出去,那四人过了桥果然继续往东行去。

  冯赛放了心,拿起筷子又继续吃,刚吃了小半碗面,那个伙计忽然在身后喊道:“客官,那个不就是李帆杆?”

  那伙计扒在木栏边指向河中,冯赛忙顺着看过去,见河上一条大船,船头站着个灰衣瘦高个的中年男子。

  冯赛忙扔下筷子,快步出店绕到河岸边,追上那只大船,隔着河水大声招呼:“这位仁兄,能否借步说句话?”

  瘦高个听到,转过头,望了两眼,随即吩咐篙工将船靠岸。

  “仁兄可是huáng河鱼商?”冯赛抓住船上递过来的长篙,借力跳上了船。

  “是。你是?”

  “在下冯赛,汴京牙人。”冯赛从腰间解下牙牌递了过去。

  “常听冯先生大名,不知道找我有什么事。”李帆杆面露疑色。

  “我是为于富而来。”

  “于富?你见着他了?”

  “没有,不过您先看看这个……”冯赛取出开封府公文递了过去。

  “我不识字,这是?”李帆杆接过看了几眼,又递了回来。

  “这是开封府公文,于富已经触犯较固、参市之禁,现在不知所踪,开封府正在追查缉问他。”

  “哦?那是什么罪?”

  “垄断物货、搅扰jiāo易。”

  “这也算罪?”

  “嗯。买卖jiāo易贵在公平,若只有一家说了算,便是qiáng买qiáng卖了。”

  “哦……我也正在找他。”

  “他已经两天没有去收鱼了?”

  “一天,昨天他还去huáng河收了货。今天却没来。”

  “哦?”冯赛微一诧异,不过这不是最要紧的,便转而问道,“你们是如何打算的?继续跟他jiāo易?”

  “他若来收,自然要jiāo易,他若不来,那就得另想法子了。”

  魏铮已经很久没杀人了。

  他夹起小妾搛进碟子里的那块清撺鹿ròu,放进嘴里,慢慢嚼着。他爱吃鹿ròu,比羊ròu有咬劲,比牛ròu又紧细。他也不愿烧炙蒸炖,更不喜放太多佐味酱料,只将后腿ròu切成薄片,渍一点盐姜水,在滚水里一汆即可,这样才能留住鹿ròu的生野气。嚼到中途,鹿ròu里残留的血水被嚼了出来,这是他最爱的一瞬,喉头一甜,舌尖一麻,一股子悸劲直透脑顶囟门。他不由得微闭起眼。

  做猪行行首三十来年,魏铮心底已经没了当年的那股子生野气。若不然,也不会被那个朱广捉弄了近一个月。

  魏铮杀人还是从当屠夫的爹那里学到的。幼年时,他爹开了间ròu铺,街上有条野狗,常在ròu铺左右嗅探。魏铮常趁爹不留意,偷些碎ròu丢给那狗。若是被他爹发觉,总要挨通骂。

  有一天,他爹到后面做活儿,让他守着ròu铺,那条狗又来了。魏铮从ròu案上拣了些碎ròu,一片片抛给那狗,逗着它玩耍。那狗被逗起了野xing,竟蹿过来一口叼了一大片猪耳,转身就逃。这怎么成?魏铮忙追了过去,那狗正在墙脚急咬急吞,猪耳已经吃了大半,魏铮奔过去就要抢,那狗却猛地张嘴,朝他手掌咬来,几乎撕掉两根手指。魏铮顿时哭起来,急怒之下,抓起地上一块石头去砸,那狗却叼着半片猪耳逃走了。他爹听到声音,忙赶了出来,一边急牵着他去找大夫,一边狠骂道:“叫你再喂它!咬断了你的手才知道是疼是痒!”

  手伤还没好,那狗又来了。魏铮又恨又怕,只要见到就捡石头打。有回惹怒了那狗,险些又扑过来咬他。他爹看到,用麻绳挽了个绳套,放在ròu摊边,中间放了块ròu,而后拉着他躲在一边。那狗嗅到ròu,凑过来吃,他爹猛地一扯,绳套顿时勒住了那狗的脖颈。他爹将狗扯到后院,让他拿过那把解骨头的尖刀,他忙抓起递了过去,他爹却攥紧绳套说:“你来戳它,朝脖颈下面这里!”

  魏铮虽然常看父亲杀猪,但从没动过手,哪里敢,慌忙摇头,他爹骂起来:“你若不杀它,我就放它咬你!它不死,你就被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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