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上河图密码1_冶文彪【完结】(1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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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又绕到侧边去看,右边是一间厨房、一间杂物间和一间茅厕,并没有什么。左边一排有四间房子,乌鹭师徒各住一间,另有两间是客房。赵不弃透过窗fèng一间间望过去,其中一间客房里,有个老僧正在chuáng上闭目坐禅,没见过,可能是游方寄住的和尚。乌鹭则在自己房中坐禅,另两间则空着。至于后院,是一小片松柏林,三张石桌,清扫得gāngān净净,清幽无人。

  赵不弃见找不出什么,就转身回到前院,小和尚弈心一直跟着他,见他要走,便合十问道:“袖风飒然至,问君何所得?”

  “逐云飘兮去,片尘不沾身。”赵不弃随口答了句,笑着离开了。

  他先骑了马沿汴河北街走到蓝婆家附近,见那个换了便服的道士张太羽正在门前蹲下身子给儿子穿鞋,小儿乖乖站着,蓝婆则端着个木盆出来倒水。看那qíng形,一家三代似乎十分和乐。赵不弃又望向斜对面,前几天那个武夫模样的大鼻头竟然仍蹲在大树根,不时往蓝婆家偷觑。

  他竟还没有追到丁旦?

  看那模样,十分疲顿,也怪可怜的,赵不弃笑着摇摇头,心想:阿慈变身那天,还有朱阁、冷缃夫妇同行,他们也许会记得些什么。但这对夫妇他并不认识,何涣也不知道他们家住哪里。蓝婆应该知道,不过又不好再去惊扰她。

  他一扭头看到旁边汪家茶食店,便驱马过去,见店里小伙计正好走出来,便下马问道:“小哥,向你打问件事。常去对面蓝婆家的朱阁夫妇,你可知道?”

  “怎么不知道?朱阁家也在这东郊,他爹是打渔的。”

  “他家在哪里?”

  “他家原先在大河湾那边,不过是个穷寒小户。朱阁才考上府学,又撞上好运,投奔到小小蔡家做了门客,得赏了城里一院宅子,听说是在第二甜水巷。”

  “小小蔡?可是蔡太师的长孙蔡行?”

  “可不是?”

  “多谢!”

  赵不弃上马向城里行去,到了第二甜水巷,一打问,朱阁果然住在这里,街北头那个朱漆门楼的宅子就是。

  赵不弃行到那门前,下了马抬手叩门,一个男仆开了门。赵不弃想,蔡行如今是殿中监,查视执政,天子面前宠信直bī其祖蔡京、其父蔡攸,朱阁能沾靠到他,自然是眼别高低之人,不会随便见人。便取出随身携带的名牒,递给那男仆:“太宗第六世孙、武略郎赵不弃有要事和朱阁先生面谈。”

  男仆接过名牒进去不久,一个华服男子迎了出来,五官俊美,但目光有些虚滑,先上下扫视了赵不弃一番,走到近前才含笑叉手道:“赵兄光临鄙庐,不胜荣幸。”

  赵不弃笑着还礼:“冒昧叨扰,还请朱兄见谅。”

  朱阁将赵不弃请至正堂,命人奉茶,赵不弃坐下后四下打量,见这宅院虽不宽阔,却陈设jīng贵,处处露富。

  朱阁笑着问道:“不知赵兄所言要事是何事?”

  赵不弃答道:“丁旦之妻,阿慈。”

  “哦?”朱阁面色微变,有些诧异。

  “朱兄相信那变身妖妄之事?”

  “在下原也不信,但那天亲眼目睹,不得不信。”

  “我却无论如何都不信——”赵不弃笑道,“这事本来与我无关,但我曾听一位高僧说,除一妄,便是积一善。所以想查清楚这件事,积一点小善。”

  朱阁微微一笑:“赵兄胸怀可敬,不过那天阿慈走进佛堂时,连住持乌鹭禅师在内,我们几个人亲眼看见她跪下后没多久,就倒在地上,等过去时,她已经变成了另一个人。”

  “前前后后你们一直看着?”

  “本来我和乌鹭禅师、丁旦在观赏廊边壁画,贱内和阿慈在梅树边嬉闹,直到阿慈进了佛堂倒下,才一齐回头去看他们。”

  “这么说,这是真事?”

  朱阁叹了口气:“虽说亲眼目睹,其实眼下回想起来,仍觉得像是一场怪梦。”

  “你和丁旦相识有多久了?”

  “有七八年了,他,还有阿慈的前夫志归,我们三人是县学同学,qíng谊最深。可如今志归出了家,丁旦又bào死于流配途中,唉……”

  赵不弃看朱阁神qíng,虽然感慨之qíng不假,却也不深。不由得笑了笑,问道:“依朱兄的意思,阿慈变身一事无须再查?”

  “那件事发生后,我也放不下,怀疑是妖人作法,但查了十来天,却毫无结果。”

  “阿慈变身的那个丑女你也查问过了?”

  “嗯。她也并非什么妖怪,只是平常人家的女儿,自己也不清楚为何会忽然倒在烂柯寺里。”

  “这么说来,我也该放手了。”赵不弃假意道。

  朱阁望着他,目光平静无波。

  第十一章 变身

  静虚则明,明则通;动直则公,公则溥。——周敦颐赵不弃骑马来到酸枣门外,向街口卖水饮的老妇打问到姓费的竹木匠人家。

  两间矮房,门口堆着些竹匾木凳之类的家常器具,一个老汉正在锯一截木头,一个老妇坐在矮凳上编竹筐。

  赵不弃下马问道:“老汉,你姓费?”

  费老汉打量了一眼赵不弃,忙放下锯子,弯着腰点头应了声:“是。”

  那老妇人也停住手望过来。

  赵不弃笑着道:“我是来打问一件事,关于你女儿香娥,她可在家?”

  费老汉一愣,张开缺了一颗门牙的嘴道:“她在婆家。”

  “哦?她已经嫁人了?”

  “是啊,嫁出去一个多月了。”

  “那我就跟你打问一下,正月十五你女儿变身那件事。”

  老两口神色微变,一起望着赵不弃。

  赵不弃问道:“那天她果真在家里?”

  费老汉忙点着头道:“是啊,是啊,那天她在后院编竹篓。”

  “而后就忽然不见了?”

  “是啊,是啊。”

  “真的?”赵不弃盯着费老汉的双眼。

  “是啊!”

  费老汉眼里闪过一丝慌张,虽然极隐微,却没能逃过赵不弃的眼。

  他又问:“你女儿嫁到哪里了?”

  “洛阳一个船工。”

  “嫁得这么远?”

  “是啊,是啊。”

  赵不弃原打算直接问他女儿,人却已经在洛阳,便跟费老汉道声谢,骑马回转。走到街口,看到方才问路的那个老妇,那老妇人十分活络,又爱说话,他便来到水摊边,下了马,坐到小凳上:“阿婆,来碗梅汤。”

  老妇忙舀了碗梅汤,笑着递过来:“我这摊子虽寒酸,煎的汤水这北城外没有谁家敢来比,大官人尝尝。对了,大官人可找见那老费了?”

  “果然好梅汤——哦,找见了。”

  “大官人找他是要买木器?”

  “嗯——对了,他家女儿嫁到洛阳去了?”

  “嫁了个跛子。”

  “跛子?”

  “也不算什么,只是左脚有些跛,能走能跳。他家女儿脸生得那样,能嫁这样的人已算不错了。不过呢,说起来那跛子也算有福,香娥脸面虽生得不怎么好,但那副腰身还是顶好的。夫妻两个chuī了灯,谁还看得见眉眼?腰身好才是头一件。何况,费家的陪嫁在那条巷子里也算上等了。出嫁那天光衣裳就装了两大箱笼,那副珠翠顶戴少说也得值几百贯。要不是这陪嫁,他家女儿只有老在家里了……”

  赵不弃又骑着马去找何涣。

  一进门,他就问道:“阿慈那天变身的事qíng,你得再给我细细讲一遍,越细越好。先从出门前说起——”

  何涣请赵不弃进屋坐下,齐全端了茶上来。坐定后,何涣才又重新讲起那天的经过。

  阿慈每年正月十五都要去庙里烧香还愿,她虽未明言,何涣却觉察出,阿慈这回去许的愿应该和他有关,便说自己也要去。阿慈只微微笑着点了点头。她换了身素净衣裳,又给万儿穿好正月新买的衣服。

  才穿好,朱阁和冷缃夫妇就来了。他们两人正月初五就曾来过,那天商议好了十五一起去大相国寺。冷缃见阿慈穿的是平日衣服,说大年节的,穿这么素做什么,硬拉着阿慈去内屋,帮她换了身鲜亮的衣裳。

  赵不弃听到这里,打断问道:“阿慈衣裳多么?”

  何涣摇了摇头:“我听老娘说,张志归出家后,阿慈将自己稍有些颜色的衣裳全都典卖了,只剩了几件素色的,几年都没再添买过新的。后来招赘了丁旦,老娘才qiáng给她添了件新褙子,那天换的就是这件,我记得是藕荷色素缎面,镶了浅桃色的锦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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