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上河图密码1_冶文彪【完结】(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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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对——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计谋,我却没有看出来。

  墨儿不由得停住脚,望着地面急急思索起来:空船、银子……他反复回想今天所有的事qíng,寻找遗漏之处。良久,他忽然记起那勒索之人让艄公老huáng代了句话——银子要今年开封府新造的银铤,五十两一锭。

  勒索之人为何非要新银?这里面一定有玄机!

  他又急急想了一阵,心里忽然一震:糟糕,调包计!

  那并非一只空船!船篷内的船板可以揭开,里面可以藏人,银子放在桌子上,虽然两岸都有人监看,但船舱内有船篷挡着,里面藏的人可以悄悄爬出来,换掉桌上的银子!后来那桌上放的是假银!

  汴京城有些金银铺在铸造镀金镀银的假货,勒索之人之所以非要新银不可,是由于旧银铭文样式差别太大,开封府今年新银则好造假、好掉包。

  这也是饽哥为何昨晚才逃走的原因,他身材瘦,昨晚等艄公老huáng睡着后,偷偷溜进船舱下面躲起来,只是得吃一天一夜的苦头。

  墨儿连连叹悔,见夜幕已临,天色渐渐昏暗。

  老huáng早已将船划了回去。不过,饽哥此时一定还躲在船舱里,至少得等天黑才敢从船舱里爬出来!

  墨儿忙转身急急赶到梁家鞍马店,这次他租了匹马,跨上马背就往小横桥飞奔。心急之下激醒神思,他在马背上忽然又想到一点——登州!

  彭影儿三兄弟家乡在登州,康潜妻子chūn惜也是登州人!

  难道他们曾是同乡,早就相识?彭家兄弟来汴京已经多年,为何去年要赁住到康家隔壁?这恐怕并非偶然。chūn惜若和彭家兄弟是旧识,她和柳氏商议逃躲一事便有可能告诉彭家兄弟,彭家兄弟也便能跟踪武翘,找到chūn惜藏身之处,并乘夜哄骗她逃离船坞!

  此人应该是彭嘴儿!

  这几日只要碰见他,他都要凑过来找话说,一定是在打探讯息。今早他还在询问康家事qíng查得如何,难怪那笑容含着些嘲意。

  想到此,墨儿越发心急,不住拍马急赶。赶到康潜家时,天已经昏黑,勉qiáng可辨十几步远。康家古董店的门关着,他忙跳下马,抬手用力敲门,没人应门。

  右边武家的门却开了,武翔走了出来:“赵兄弟!太好了,你竟来了!”

  墨儿忙走过去,武翔急忙忙道:“康游去追彭嘴儿了,我家三弟武翘去报官了!”

  “康二哥察觉彭嘴儿了?”

  “是啊。”

  “武大哥,今天那个艄公老huáng家住在哪里?你快带我去!”

  “就在小横桥那边。”

  墨儿让武翔骑了马,自己跟着跑,急急往桥那边赶去,他边跑边问:“康二哥是如何察觉彭嘴儿的?”

  武翔在马上说:“他没有细说。只让我们赶紧去报官,两句说完就往东边追去了。”

  过了小横桥桥口没多远,拐进一条伸到河岸边的小巷,老huáng家就住在岸边。

  墨儿几步奔到河边,黑暗中借着点水光,隐约见那只小篷船系在水边一个木桩上。他忙跳上船,船篷里一片漆黑,他弯下身子伸出双手,往船板上摸去,摸到小木桌那边,一块船板被掀开在一边,露出下面黑dòng,饽哥已经逃走了……康游沿着河岸急急追赶。

  这两天,他心里只剩愧罪:我若早一些将武翱死去的实qíng告诉武家,武翘和柳氏便不会想到要嫁祸于我;而我若没有对嫂嫂生出那种不堪之qíng,我们兄弟之间便不会生出嫌隙,嫂嫂也不会疑心错会哥哥要卖她母子。几下里的误会全都是由于我。

  下午墨儿走后,他垂着头,正准备进屋,见彭家老二彭嘴儿从后门走了出来,扭头看到他,招呼道:“二郎,你嫂嫂还没回来?”

  康游不想答,只摇了摇头,抬腿要进门,彭嘴儿凑过来两步,又问道:“我看今天官府公人还有疤面判官赵不尤的兄弟都聚在你家里,她母子莫不是出了什么事?”

  康游越发不耐烦,又摇了摇头,随即进了门,正要回身关门,却听见彭家大嫂曹氏在隔壁后门边喊道:“彭二,家里盐要没了,你去买一斤回来!”

  彭嘴儿在门外答道:“今天的还够吧?我去会个朋友,晚些才回来,大嫂就不要等我吃饭了。”

  “莫忘了盐,不然明个儿吃白水捞菜!”

  “记着了。”彭嘴儿答话时,已经向东边走去了。

  听他们叔嫂对答,康游似乎被触动了一下,却想不起来到底是什么。他关好门,回头看屋中昏暗幽冷,实在难以久留,就又打开了厨房门,对着门坐在椅子上,望着夕阳河水发闷。

  以往这时候回哥哥家,是最心暖的时候,哥哥在喝茶读书,侄儿在闹,嫂嫂忙着煮饭烧菜,而后嫂嫂轻唤一声:“吃饭啦!”一家人围坐在一起,边吃边聊,时不时笑一阵……对,吃饭的“吃”!

  康游猛地想起来,嫂嫂chūn惜来汴京几年,说话已经大致是汴梁口音,但说到吃饭的“吃”,口音稍有些怪,隐约带着些“嗑”音。刚才彭嘴儿说这个字时,也带着“嗑”音,比嫂嫂的更明显!康游手下有个军士是登州人,说“吃”时,也是这种发声。

  嫂嫂是登州人,彭嘴儿难道也是登州人?

  康游想了一阵,隐约记起去年彭家兄弟搬到隔壁后,哥哥似乎说起过,他们原籍是登州。

  随即,他又想起一件事。有两三次,他去外面井边提水时,碰到彭嘴儿也在打水,彭嘴儿看到他,随口笑着问:“今天是你来替你家嫂嫂打水?”

  康游一直不喜彭嘴儿一副油荤样,不太愿意跟他多话,都只是随意应付一下。但现在回想起来,彭嘴儿那句问话似乎另有含义,那笑容里也似乎藏着些失望,难道彭嘴儿每天专门去井边候嫂嫂?

  康游心里一震,彭嘴儿刚才凑过来难道是在打探?

  嫂嫂藏在船坞内,并没有外人知道。武翘除了第一天送过去后,一直没敢再去,直到前天晚上才去了一趟,只有偷偷跟踪他的人才能得知那个藏身之处。一般人,嫂嫂绝不会带着侄儿跟他半夜逃走,除非是熟人。彭嘴儿自然是熟人,而且一张嘴十分油甜,最能套近蛊惑。

  彭嘴儿刚才说去会朋友,不回来吃饭,难道是去见嫂嫂?但嫂嫂一向谨守妇礼,难得和外面男人说话,就连武家兄弟,已经十分熟络,也都尽量回避,她怎么会跟着彭嘴儿逃走?

  无论如何,彭嘴儿十分可疑。

  康游忙跑出去敲开隔壁武家的门,开门的是武翘,康游急急道:“我估计那贼人是彭嘴儿,我去追他,你赶紧去报知万福主管,带人朝东边追!”

  说完,顾不得武翘愣懵在那里,就急忙向东边追去。

  追了一阵,见彭嘴儿正大步前行,便放慢脚步,悄悄跟在后面。

  彭嘴儿沿着河岸走了一段路,不时回过头张看,康游险些被发觉,因此不敢跟得太近,幸而河岸边隔几步就栽着榆柳,多少还能遮掩。

  走了一阵,彭嘴儿似乎想起什么,穿过一条小巷,走到正街上,康游忙跟了过去,远远看见彭嘴儿来到一家馒头熟ròu店,买了一大包吃食,又去旁边酒店买了一坛子酒。之后提着酒食又折回到河边,沿着河岸继续向东行去。

  这时天渐渐昏黑下来,十几步外景物已经变得昏茫,这下更好跟了。只是四周也越发安静,康游不敢轻心,尽量放轻脚步不发出足音。

  走过五丈河船坞,彭嘴儿仍继续向东,沿着河岸大步走着,脚底发出唰唰的声音,暗寂之中格外响。康游便不再往树后躲藏,拉开一段距离,跟着彭嘴儿的足音,轻步追随。

  又走了一阵,前面河中隐约亮出一盏灯,是船上的灯笼。

  难道彭嘴儿是要去那只船上?嫂嫂和侄儿也在那里?

  康游继续小心跟着,渐渐走近了那盏灯笼,船身也渐渐能辨认得出了,那是只小篷船,停在一片小河湾处。船头灯光下似乎站着个人,是个男子。

  天已全黑了。彭嘴儿果然走向了那只船,他走到船头边,和船上男子对答了两句,声音压得低,听不清楚,只隐约见船上男人点了点头,随后伸手将彭嘴儿拉上了船,两人一起掀开帘子,钻进了船篷。

  康游忙加快脚步,赶到那船的附近,躲在岸边一棵柳树后面,探头去看,船帘里透出一些灯光,但看不见里面的人,只听见彭嘴儿和那男子的说笑声,随后有一个女人声音也跟着笑起来,不是嫂嫂chūn惜的声音。

  三人在说什么,隔得有些远,听不太清楚,只隐约听到彭嘴儿说“饽哥”,康游心里一动,难道是那天取货的卖饼郎?他正在思忖,忽然又听见船里传出一个孩童的声音:“我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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