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于对这方面的认识,虽然周子墨的现身从灵异现象的角度来说过于真实、清晰,向文昊还是坚定不移地相信--他不过是看到了一个自我虚拟和构建出来的幻象。
一定是由于那夜的影象在他的大脑中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记,所以潜藏在记忆深处的不安和惶惑才会形成巨大的压力,使他在一瞬间被短暂催眠,从而看到了已经死去的周子墨。
正是如许欺骗式的自我安慰,支持着向文昊度过这几日生不如死的煎熬,而不至于崩溃。
然而此时此刻,眼前这只真实存在的纸箱却打碎了希冀,将他生生带回了那个血ròu横飞的夜晚。
他的记忆变得异常清晰。
就像一部不断回放的黑白录影带一样,破碎的画面和细节在眼前闪烁:
--他如何将塑料袋放入纸箱中;如何将纸箱搬进电梯里;如何将纸箱放在汽车的驾驶副座上;如何将纸箱搬出汽车;如何同纸箱一起走入野糙深处;如何从纸箱中取出一块一块鲜血淋淋的碎尸;如何在抛弃所有的尸体ròu块后点燃纸箱和塑料袋,看着他们在夜色中化作灰烬……纸箱纸箱纸箱纸箱纸箱纸箱纸箱纸箱纸箱纸箱纸箱纸箱纸箱纸箱纸箱纸箱纸箱纸箱纸箱纸箱纸箱纸箱纸箱纸箱纸箱纸箱纸箱纸箱纸箱纸箱纸箱纸箱纸箱纸箱纸箱纸箱纸箱纸箱纸箱纸箱…………
向文昊几yù昏厥。
那只纸箱,明明就被烧掉了啊。
为什么竟又出现在电梯里。
此时此刻的这个qíng形,倒像是时空发生了错乱,他又回到了那个夜晚,回到了那个将纸箱搬入电梯中、准备抛尸的时刻。
他是彻底迷糊了。
难道时光竟真的能倒流?
--那么此刻,他是在过去,还是在未来?
--是在抛尸之前,还是在抛尸之后?
--是回到了那个夜晚,还是只是产生了幻觉,误以为回到了那个夜晚?
向文昊处于崩溃的边缘,然而一丝微弱的希冀在他心中滋生:
--如果时光真的倒流,他是不是可以改变历史?
--如果他将周子墨的尸体残骸烧毁而不是埋葬的话,是不是就可以摆脱数月以后将会发生的恐怖纠缠?
向文昊在错乱的jīng神状态下感到一阵疯狂的喜悦,咧开嘴呵呵地笑起来。
-- 篇九 --
向文昊将纸箱搬进公寓,背靠在门上,呼哧呼哧喘着气。
就算尸体被肢解,仍然约等于一个成年男子的重量,实在是不轻。
其实在往日,以向文昊的体力,抱起两个周子墨都不成问题。
然而,接连不断的恐惧不仅摧毁了他的jīng神,更摧毁了他的ròu体。
他汗如雨下,直愣愣地瞪视着地上的纸箱。
--这几乎是最后的希望了。
他决定:再过几个小时,黎明将至的时候,就将这只纸箱运到郊外烧掉。
在此之前,他想打开箱子确认一下周子墨的尸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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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文昊盘膝坐在纸箱旁边,周身是湿淋淋的冷汗。
纸箱虚掩着。
从fèng隙中望去,里面黑dòngdòng的,隐约可以看见黑色塑料袋反she出的青绿光芒。
咕咚一声,向文昊咽了一口唾沫。
纸箱中是什么qíng形,他可以想象得出。
--森森的白骨,血糊糊的皮下组织,破碎的脸,散发着恶臭的腐ròu……他抖抖瑟瑟地伸出手去,打算揭开纸箱。
然而在霎那间又犹豫了。
--他打开纸箱,发现塑料袋中空空如也,只一根粗大的针和一条长长的、黑糊糊的线静静躺在底部,上面还沾着红红白白的ròu屑。
--他打开纸箱,发现周子墨的头正定定地看着他,眼珠还会转动。脖子的断面上爬行着无数粘糊糊的尸虫,汇集成一条河流,渐渐淌到地板上,将他淹没。
--他打开纸箱,发现鼓囊囊的塑料袋中装着一大堆毛烘烘的头发。那些头发在不停地生长,慢慢溢出了纸箱,爬上了墙壁,覆盖了天花板。
--他打开纸箱,开始小心翼翼地将碎尸取出,放在地上码成一排。一边码嘴里还一边数着:"一块……两块……"然而码完之后他才发现:满满铺在地板上的尸块中,居然缺失了一只手!
--他打开纸箱,从柜中取出一根粗大的针和一条长长的、黑糊糊的线,开始将周子墨的尸体一块一块fèng补起来。
fèng补完之后,他大惊失色:他将腿fèng到了胳膊的位置,将胳膊fèng到了腿的位置!
……
向文昊打了一个寒颤。
在不知不觉中,他竟又陷入了这种疯狂的联想。
他甩了甩头,咬牙打开了纸箱,露出了里面的塑料袋。
塑料袋鼓囊囊的,散发着一种诡异的气味。
向文昊伸出手,想要将虚掩着的袋口打开。
然而在一瞬间,塑料袋中的东西似乎蠕动了一下。
向文昊猛地收回手,双目瞪得如铜锣一般大。
浑身的寒毛在空气中竖起,心脏仿佛噎在喉咙底部,下一秒便会窒息。
五分钟过去,塑料袋纹丝不动。
向文昊揉了揉酸痛的眼睛,再次伸出手。
然而这一次,他发出了一声凄厉的惨叫,手脚并用、跌跌撞撞地向后退去。
--塑料袋像ròu乎乎的软体虫一样蠕动起来!
一只半腐烂的、白惨惨的胳膊从袋子里伸出,蛇一样扭曲着越伸越长。
那只手像钢爪一样死死扣着箱口,五指弯曲成僵硬的恐怖形状。
紧接着,一张fèng满黑线的脸露了出来。
然后是脖子。
然后是上半身。
然后是腿。
周子墨缓慢地爬出箱子,朝向文昊爬去。
他爬行的动作十分诡异,令人作呕。
--像是四肢被打断又接上的木偶。
--像是嘶嘶吐信的毒蛇。
--又像是一条巨大的毛毛虫。
他躯体的每一寸都紧贴着地面,四肢扭曲成令人毛骨悚然的形状,脖子前伸,脸高高地扬起,嘴角带着嘿嘿的冷笑。
他就这样一点一点地、蠕动着向前爬行。
所过之处,在地面拖出一条弯弯曲曲的血迹,其间还夹杂着掉落下来的、白花花的ròu屑。
向文昊跌坐在地上,用手撑着地板哆哆嗦嗦地向后退去。
"咚"的一声,他的背部撞到了冰冷的大理石贴面。
-- 篇十 --
周子墨缓慢地爬行着,越来越近。
向文昊背靠着墙壁,嘴中嘟囔着虚弱的、毫无意义的音节。
他似乎在说:不要……不要……
然而嗓音含混不清,让人无法猜测。
他的手指抓挠着地面,发出"哧溜""哧溜"的声音。
这声音在空寂的房中,显得异常诡异。
周子墨血ròu模糊的脸在眼前放大。
他的表qíng似乎有些哀伤,像是在哭,又像是在笑。
然而这一切搭配着脸上的伤口,却是愈发狰狞。
他动了动嘴唇,悲怆地说道:
"为什么杀我~~昊~~~"
"我们还没有结婚啊~~~"
向文昊僵硬的脸上,鼻涕眼泪流得一塌糊涂。
他的身体直撅撅的,然而又软趴趴的,像是一具尸体。
--没准他真的是一具尸体。
他的魂魄被吓飞了,于是只剩一堆无机物和蛋白质的混合,沉浮在苍茫的空白中。
"别哭~~~别哭~~~"
周子墨压住向文昊,用血糊糊的衣袖帮他擦试脸上的泪痕。
他的动作僵直,扭曲。
向文昊瞪着血红的眼睛,一眨也不眨。
他闻到一股腐尸的气息扑面而来。
紧接着,便看到周子墨fèng满黑线的脸占据了整个画面。
一条冰冷的、黏糊糊的物体像蠕虫一样爬上了他的嘴唇,钻进了他的口腔,刮过他的上颚,带来苏麻的战栗。
周子墨的身体,蛇一般紧紧地缠住了向文昊。
十根枯枝一样的指头在熟悉的、qiáng壮的躯体上摸索,深深浅浅地碾过。
--这个身体是他的,死也不放手。
当周子墨解开向文昊衬衫的第一颗纽扣时,他只微微地痉挛了一下,就再也没有了动静。
一颗。
两颗。
三颗。
四颗。
……
像舞蹈,带着节奏。
像音乐,带着起伏。
像死亡的踏步,毁灭的歌。
周子墨用那条冰冷的、蠕虫一样的舌头,舔舐着向文昊周身的每一寸皮肤。
他做得认真极了。
仿佛此时此刻,在古铜色的弹xing肌肤上涂抹一层晶亮的液体,便是他超越一切的重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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