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墨鹿说完又顿了顿:“我们找到奇门之后,发现其中隐藏着的东西,远比我们想象中还要可怕,所以,我们发誓,永守这个秘密,按照之前的约定,混淆奇门和孝金,同时打乱和掩饰线索,你爹思来想去,选定了你来做这件事,而我负责的事qíng就是照看你,同时照看藏有那个秘密的赫连家。”
刑仁举道:“原来一切都是你和我爹计划好的,我爹在告诉我他的真实身份后,也告诉了我关于逐货师的一切,他教会了我一切,又让我故意混入掌戎逐货师当中,让我用尽方法去阻止他们找到奇门,实际上,你们故意将我知道奇门线索这个谎言散播了出去,目的就是yù盖弥彰,用一个局套住另外一个局,让人在其中转圈,永远都被谎言迷惑。”
“你不要怪你爹,这是我教他的,要想骗过其他人,首先要骗过至亲之人,否则的话,谁会相信呢?你也一样,从今天起,你不能再相信任何人,连自己都要骗过。”张墨鹿说完掏出一张纸来,递给刑仁举,“这是我给你设计的路线图,你按照这个路线和我所写的办法来掩饰线索,至于那双筷子,你就放在田家,当你按照我所写的完成了计划,找到我两位弟子之后,我自然会jiāo代他们往后怎么做,他们的徒子徒孙也会按照我所jiāo代的去做。”
刑仁举看着那张纸:“师叔,其实我们这样做是徒劳的,你也说过,最早留下一切线索的是铸铁仙,他留下的那些线索,我们是无法抹灭的,我就算按照你的方式去隐藏线索,线索也始终存在,迟早有人会找到的。”
张墨鹿将口中的旱烟嘴取下来:“我们这样做,并不是真的要去制止后人找到奇门,掩饰线索是一种行动,你可以制止他们的一部分行动,但无法改变他们的内心。说到底,重要的不是奇门在哪儿,而是寻找奇门的过程会发生什么。如逐货师一样,我们真正所追求的也只是这个过程,如同打牌一样,赢钱固然重要,但是我们享受的是打牌的过程,因为钱始终摆在那,没有动,你只要赢了,就能得到,但是打牌的这个过程却永远不一样。”
刑仁举思考了一阵,将纸收好:“我明白,你是希望在这个过程中,让后来去找的人自己理解,现在,我就想知道一件事,奇门到底在哪儿?”
张墨鹿沉思许久,抖出烟锅中的烟灰:“你会去找吗?”
刑仁举想了想道:“我不知道,我现在对奇门并没有yù望,而是好奇。”
张墨鹿笑了:“也许,你看到了奇门里边是什么之后,就会安心按照我所说的去做了,我给你个提示。”
刑仁举默默点头,张墨鹿开始脱掉自己的外套:“民国九年,宁夏道海原县曾发生过大地震,我只能说到这了,如果不是那次地震,我恐怕永远都无法找到奇门所在地。”
刑仁举疑惑道:“运气?”
张墨鹿停下脱衣服的手:“运气?天意?又也许是铸铁仙显现的神迹,谁知道呢?谁知道,实际上起点就是终点呢,我的话说完了,该回去继续当我的乞丐了,我们奉天见。”
张墨鹿说完,将自己脱下来的衣裤叠好,平平整整放在电车座椅之上,穿着一身破烂的乞丐服,缓慢地从电车上走下去。
刑仁举起身,跟着张墨鹿下了电车,看着张墨鹿朝着远处还亮着灯的街头走去——这一次,他没有走向黑暗,而是迎向了光明。
刑仁举看着张墨鹿的身影彻底消失之后,这才慢慢离开,走到街角,看着停在那里的一辆huáng包车,还有坐在车下啃着烧饼的车夫,径直上了车,然后道:“南京路。”
车夫两三口吃完了烧饼,拉着刑仁举上路,转过街口的时候,车夫放慢速度,低声问:“怎么样?知道奇门的地点了吗?”
刑仁举看着车夫的背影:“不知道,只是得到了留下来的线索。”
“线索给我。”车夫停下来,转身看着刑仁举。
刑仁举伸手将纸拿出来,却没有马上递给车夫:“我必须得按照上面所计划的路线去掩饰线索,因为张墨鹿还在盯着我,我的记xing没那么好,不可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全部背下来。”
车夫依然维持着伸手的姿势,冷冷道:“你加入我们的时候,曾发过誓,你别忘记了。”
刑仁举冷笑一声:“我加入你们的时候,是张墨鹿推荐的,若不是我,你们永远都会停留在铸铁仙留下来的那些线索上,如今这个世界上,唯一知道奇门所在地的,只有张墨鹿。”
车夫放下手:“你的意思是,让我们不要动张墨鹿,对吧?可是,我们时间不多了。”
“你们几百年都等了,还差这点时间吗?”刑仁举举起那张纸,“从纸上来看,你们要想真的找到奇门,也许还得花几十年,甚至百年的时间。”
车夫意识到了什么:“你是不是已经知道了奇门的位置?”
刑仁举依然摇头:“我不知道,只有张墨鹿知道,所以,你们要想顺着他留下来的这些线索去找到奇门,就必须让我去做该做的,否则,你们什么都得不到。”
车夫听完刑仁举的话,拍了拍手,很快,从街边各个角落中钻出来数十个持枪的男子,这些人不约而同地举起枪,瞄准了huáng包车上的刑仁举。
刑仁举环视周围一眼:“这里可是公共租界,一旦你在这里开枪,不仅是巡捕房会来人,各国驻扎的军队也会赶过来,到时候,你们cha翅难飞,另外,国民政府已经打算对付你们了,你们好自为之吧。”
车夫冷冷道:“这个我们早就知道了,我们留下了一批人,让他们抓,让他们杀,但是掌戎逐货师他们是杀不光的,我们一定会找到奇门,找回先知留下的一切,振兴大统摩尼教!”
刑仁举不屑一顾:“疯子。”
车夫皱眉:“我们也许是疯子,但也比你们这些混吃等死,没有任何追求和理想的人好,只要我们找回了先知的神迹,我们就能改变一切!”
刑仁举摇头闭眼,不再与车夫争辩:“明天晚上,还是在那个地方,我会将张墨鹿给我的那张纸jiāo给你们,我花一天的时间来抄写,只有这么一个条件,你们如果不愿意,尽管开枪打死我,不过我劝你们可要想好了,一旦我死了,张墨鹿的计划就不会再继续下去,线索就全部断了。”
刑仁举就那样闭眼坐在那,等了许久,等他再睁开眼的时候,眼前的车夫已经不见了,周围那些个枪手也全都消失不见了,他知道,对方算是同意了他的要求。
刑仁举走下huáng包车,在街头慢悠悠地走着,又穿梭在小巷之中,但始终都无法摆脱那些如鬼魂一般的跟踪者,他知道,这些人会一直跟到他死的那一天。
也就是那一天晚上,刑仁举擅自做了一个决定,他修改了张墨鹿给他安排的最后一条路,他决定死在监狱中,永远将自己知道的那一切用黑土给掩盖住。
第二天晚上,刑仁举又回到了坐上huáng包车的那个街口,将那张纸jiāo给了那名车夫,然后转身离开,将纸jiāo出去的那一瞬间,他感觉到无比轻松,他终于启动了张墨鹿的计划——如果昨晚他就将那张纸jiāo出去,那些人是不会相信他的,只有隔一天一夜,让他们监视个一天一夜,那些掌戎逐货师们才会更加重视那张纸,重视张墨鹿设下的那个局,而不知道自己已经缓慢地陷入局中,就如双脚踩进了流沙中一样。
办完这一切之后,刑仁举直接坐火车离开了上海,回到了孝城老家,准备在开始死亡之路之前,最后一次去坟头上拜祭一下父亲刑伯秋。
第四章:死神的火焰
孝城城郊乱坟岗。
刑仁举跪在那块连碑都没有立,还长满野糙的坟包前,磕下头去。在他身后的那座山岗,就是当年刑伯秋和张墨鹿下跪的地方。
这也是刑伯秋死前,要求自己葬在这个地方,并且不立碑的原因——那场他引来的洪水,一共害死了孝城两百六十七人,其中很多人尸体被找到时,已经面目全非,只知男女,不知道姓名,于是这里就多了几十座无名坟。
刑伯秋自知没资格葬在风水宝地,只能让自己的尸身与那些他害死的人一起葬在这个乱坟岗中,算是一种赎罪,虽然在生前,他也尽力去弥补,但到最后因孝金而死的人,已经数不胜数。
“爹,你临终前说过,人死前,才会明白,人一辈子为了什么,就为了无知的来到人世间,又踏踏实实地离开人世间,最好也是带着无知死去,那样在咽气前,自己才不会留下遗憾。”刑仁举看着那座坟包轻声道,“我已经按照您生前所吩咐的去做了,如您所料,张墨鹿根本没有发现,其他那些掌戎逐货师们也没有发现,您说过,只要逐货师们都死了,就不会再有这些悲剧发生了,所以,我会让我的子孙们谨记这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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