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我们已经吃过主菜,吃过甜品,胃里被食物填得满满的。我们的面前都摆着一杯咖啡,在轻轻的钢琴声中,咖啡的浓香温柔的四溢,一种有点疲倦的舒适感包围了我的身体。
我们沉默了很长的一段时间。
和他在一起有一种很舒服,很放松的感觉。有一刻我真想要抛开调查的事,什么也不想,只是静静的品味一下这种美妙的感受。
“你知道吗,你和他其实有一点象。”他突然说。
“我?象谁?”我问,但随即明白过来:“李信如?”
“你们的侧面,从鼻子到下巴的线条……”
我忍不住摸了摸鼻子,觉得有点难以致信。
“当然也不是完全一样。他的皮肤更白,眼睛也更黑,而且他的年纪大一点,嘴角已经出现了法令纹,看上去更冷酷。而你看起来挺有人qíng味的。”
“别开玩笑了。”我低声嘟囔了一句。
我心想,虽然他是美男子,可我也不想生成那么一副短命相。
与此同时,我有一点点违和感。
我一时不知道那到底是什么。
这时他停住不说话了。
他似乎查觉了自己的失言,于是他伸手招过侍者:“把账单给我。”
侍者送上了晚餐的账单,也取来了他的外套。
“对不起,让你来陪我吃西餐。希望今天的菜还合你的口味。”他一边穿着黑呢大衣一边对我说。
我觉得他说话的口气太温柔了,让我有些不自在。
“哪里,我应该多谢你才是。”我举杯向他致谢:“如果每次查案都能象今晚这么豪华,警察工作就要变成一种美差了。”
离开的时候我又出了一点小小的洋相。
我们坐的位置到大厅之间原来有一步台阶,我居然看漏了,脚下一虚,差点没象个门板一样摔下去。程明及时的伸手拉住了我。这个当年的大学蓝球队员显示出了他qiáng健的臂力和快速反应的运动神经。
“小心点儿。”他在我身边温和的说。
我侧头看了他一眼,一张脸瞬间发烫起来。
“谢谢。”我很láng狈的说。
电梯在无声下行。
显示板上的数字在迅速的闪烁变化着,我觉得我的心也在快速跳动,无法平静。他就沉默地站在我的身边,我无法猜测他在想什么。这小小的封闭的空间真是让人窒息。
还好,我们很快的到达地面了。
走出大门,扑面而来的寒风让我当场打了个冷战。他看了我一眼,但只做不知。
我反倒松了口气。
“我的车就停在下面的停车场。我载你一程好不好?”他提议。
“那就太感谢你了。”
“不客气。”
他的车是一辆黑色的奥迪,象游鱼一样轻捷的滑到我面前停下。
我手指冰冷的拉开车门。
车里很温暖,他开了暖气。但我不能自制手指轻微的颤抖。我甚至听得到自己心跳的声音,我简直担心他也听到。
“你的地址……”
我说出了我家的地址。
“我想对你纠正一件事。”他一边开车一边说。
“什么事?”我心慌意乱的问。
“刚才你不是说,律师都是撒谎的高手吗?这我不能同意。”他说:“律师恰恰是最不会说谎的人群。我们所做的,不过是巧妙的利用真实。”
真实是象蛋糕一样,可以随便切取,任意取用的东西吗?片面的真实,和谎言差距有多少呢?
不过我现在不想和他争论。
我只是随口回答了一句:“是吗。”
“而且对于你刚才谈到的推理,我有一个证据可以将它完全推翻。”
“什么证据?”
“不在场证明。”
“不在场证明?”
“李信如被害当晚,我有不在案发现场的证明。”他微笑着说:“当晚我一直在一间迪斯科酒吧喝酒,后来还醉了。那里的侍应都认识我,他们可以为我作证。而且我保留了当晚的入场门票和消费收据,因为娱乐消费可以抵税。”
“是哪一间?”
他说了一个名字,是一间很大的迪吧,挺出名的。那里属于中高档消费场所,据说很受现在一些所谓小资或者雅皮欢迎。
我不说话。
“如果你有兴趣,我明天可以和你一起去。”他说。
我侧脸看着窗外的夜色一晃而过。过了一会儿,我艰难地开口问道:“昨天晚上,你在哪里?”
“怎么,昨晚又有谋杀案?”
我没有看他的脸,不知道他这句话到底是吃惊还是调侃。
“昨天晚上,你在哪里?”我重复了一遍。
“是这里了。”
“什么?”
他的车停了下来:“你的家啊,就是这个地址不是吗?”
我这才惊觉车子已经停在了我家楼下。我到了。
“那么明天见了。”
我下了车,看着他在车里冲我微微抬了抬手。然后黑色的奥迪流利的掉了个头,消失在黑色的夜幕中。
我在街灯下呆站了一阵,终于慢慢的转过身,往楼上走去。
进了门,打开灯,一切都是老样子,拖鞋随随便便的甩在门前,吃过的饭盒和看过的旧报纸乱扔在桌子上,穿脏的牛仔裤斜挂在椅背上,椅子上展览着破了dòng的袜子,chuáng褥在窄小的双人chuáng上乱成一堆。
我好象突然回到了现实世界。
我走过去,将自己摔在chuáng上。chuáng也是冰凉的,只有它那没有整理过的凌乱痕迹,还残留着昨夜那场激动人心的欢爱余qíng。
我闭着眼睛躺在chuáng上,心里乱七八糟。
——小心点儿。
脑子里不断浮现着这句话。
在酒吧里扶住我的那个人,跟我一起回家的那个人,昨夜的那个人。
到底是不是他,是不是他?
第11章
今天是星期六。
本应是属于我们的宝贵的休息日,就是因为发生了这两起谋杀案,就被局里残忍的占用了。
一大早我们就来到办公室,总结这两天的调查报告。
照例是我们那慈祥的头儿先就这两起谋杀案的严重xing和在社会上的恶劣影响发表了一段小的讲话,然后又qiáng调了尽快破案的必要xing,再接着又就我们刑警工作对社会安定团结的重要xing进行了一番阐述。
他的声音不高,又沙哑又持续又顽qiáng,就象催眠曲一样响在我的耳边,我不一会儿就昏昏yù睡了。
我用手撑着额头,半昏迷样的在椅子上坐了不知有多久。腿部传来的一阵剧痛将我的意识拉回了身体。
是琉璃。她正在用她尖尖的高跟鞋拼命的踢我的小腿。
我啊了一声,痛苦地缩起腿。
“该你发言了,发言!”她小声的说。
我回过神,发现那个和蔼的胖老头门fèng一样的眼睛正瞧着我。
“小陈,又在开什么小差啊?”他问。
“报告长官,没有开小差。属下正在全心全意的想着手上的案子!”我赶紧回答。
琉璃扑哧一声笑了。
老头子也笑了。
“好嘛。不仅是上班记挂着案qíng,下班记挂着案qíng,小陈连睡着了也全心全意地想着案qíng嘛。这种jīng神是值得表扬的罗?”
同事们这下子都笑了。大个子孙刚发出了特别响亮的笑声。
“谢谢领导表扬,我会继续努力,发扬无产阶级革命jīng神,做好警队里的一颗螺丝钉。”我悻悻的说:“但是在这里我要对孙刚同志提提意见,开会的时候一点都不严肃,嘻嘻哈哈的象什么话。”
“我这不是看到你得了表扬,特别为你高兴嘛!”孙刚笑哈哈的说。
我正打算反唇相讥,结果被科长打断了。
“好了好了,言归正传吧。”老头子很有领导风范的把手一挥:“现在请小陈谈谈他对案qíng的看法。”
我打起jīng神,拿出了这两天我总结的调查材料。
“案qíng到目前为止,虽然仍然是扑朔迷离。但经过这两天我们各方的调查,现在已经有了点头绪。”
我清了清喉咙,说:“首先,我觉得我们的重点调查对象依然要放在李梅身上。因为这个案件有一个很大的疑点。就是李信如是在他们家里被害的,而李梅竟然称对此一无所知。李信如在临死前难道没有叫过一声救命吗?而李信如在李梅睡着以后,偷偷地离开她,换了衣服出去,做妻子的难道真的一无所知吗?抑或是她跟踪李信如找到了周洁洁呢?事实证明,李信如并不是一个好的丈夫,而李梅却单方面坚称他们的夫妻感qíng很好。她为什么害怕我们知道他们的夫妻感qíng并不好呢?纵观全局来看,李梅杀人的动机是最充份的。因为她的婚姻非常不幸,她的丈夫随时有可能抛弃她,她的父亲却不允许她离婚。她是一个欠缺安全感和家庭温暖的女人,这往往正是构成杀人要素的关键原因。但是,在另一方面,我和琉璃在李梅娘家遇到了新的qíng况。”
我把第一次去找李梅父母的经过和昨天遇到李染的经过谈了谈。
“我的问题是,为什么李染要躲避我们警方?我可不可以假设,真正的凶手其实是李染?这样一来,很多事都解释得通。因为如果是qíng妇杀人,为什么对象是另一个qíng妇而不是男人的老婆?除非这个负心人的老婆是自己的亲姐妹。我们可不可以假设,一年多以前,李信如与李染有暧昧关系,被李梅得知,他们大吵一场。最后以李信如送一套房子给李梅家做为赔礼了事。他一定还答应了李梅再也不和李染来往。但是很明显,李染是个青chūn可爱的少女,象她那样的少女应该会喜欢象李信如这样事业成功,外型英俊的成熟男人。这种事,如果女人不放手,男人又很随便的话,他们一定继续暗渡陈仓。直到李信如遇到了比李染更漂亮更可爱的周洁洁。李信如因为爱上周洁洁而离开了李染,所以李染怀恨再心,一路跟踪李信如去了李染家,杀了李染,再回到她姐姐这边,杀了这个玩弄感qíng的姐夫。李梅从一开始也许就清楚凶手是谁,但她必须保护她的妹妹,也许她还帮助李染离开现场,西瓜刀也许就是李梅洗的,她思前想后很久才决定报警。因为我们没有证据逮捕李染,如果她们全家守口如瓶的话,我们就找不到李染的杀人动机。事实上她们全家的确也对这件事一再回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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