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人动机_穆卿衣【完结+番外】(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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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那天以后,信如没有再来过我家。我平时在公司看到他,也只是点头问候。他又恢复了他平时的样子,很冷酷,很qiáng势,充满自信。我给他打过电话,问他那件事怎么样了。在电话里他也很冷淡,说得很敷衍,只说他知道怎么做了。我觉得他有些刻意避着我,我想他可能是怕万一事发,授人以口实。于是我也顺着他的意思,不再理他,不再管这件事。”

  “可是,我没有想到……”

  这是我们谁也没有想到的事。

  我记得李染曾经说过,她在一间咖啡厅见到李信如和一个非常漂亮的女孩子在一起,李信如在她的面前一反常态,俯首贴耳,我们都以为那是因为爱qíng。“这么说,周洁洁是被李信如……”

  我觉得非常的惊讶,但这却是唯一合理的解释。

  “……我只是这么怀疑。”

  世上的事总是出人意料,但说到底,却又了无新意。

  周洁洁,显然是一个出身中下阶层,却又不甘命运,想要拼命向上的女孩子。她当然会尽可能的抓住她可以利用的一切资源往上爬,她自己,或是别人的秘密。这个熟知法律的聪明女孩,事到临头却又如此糊涂。她不知道那是非常危险的一件事。也许她真的并没有想过要把李信如的事告诉别人,她只不过觉得用起来相当方便。但对李信如来说,她却成为自己生命中最可怕的威胁。那并不是因为钱的问题。从对李梅一家人的态度来看,李信如不是一个在乎金钱的人,他也许甚至不是一个在乎生命的人,但他却有一个拼了命也想要隐瞒的秘密。“可是,李信如后来也被杀死了啊。”我皱着眉头说。

  “我想不通的也是这件事。”

  “如果是李信如杀了周洁洁,那么是谁杀了李信如呢?”

  程明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在冬夜接近凌晨两点钟的时候,万赖俱静。

  我和程明无言的对坐。

  他的脸色在灯光下看上去很差,我想我的也好不到哪里去。深夜总是让人显得憔悴。一瓶红酒已经喝光了,酒jīng的热量散发完之后,我只觉得透骨的饥饿,还有寒冷。过了好久,程明突然问我:“你来的时候吃过饭了吗?”

  “呃?”

  我脑子里满是关于李信如案子的问号,他突然转换话题,让我很不适应。这时我的肚子代我回答了他的问题,它咕咕的叫了一声。程明站了起来。

  “你去哪儿?”我一下子直起身子。

  “去厨房拿点吃的。”他叹了口气:“我一直在等你,饿到现在,什么也没有吃。你要不要来帮忙?”

  虽然我觉得调查案件的时候吃东西是很不严肃的一件事,不过我到底是饿得狠了,程明那么一说,我就感觉到肠子肚子一起骚动起来。所以我始终没有勇气非常有xing格的来一句:“我不饿!”或者“人民警察不吃疑犯家里的东西!”

  我无可奈何的跟着他来到厨房。

  厨房的案台上摆着他从外面饭馆叫回来的菜,只是全都冷透了。我们不得不把它们一一放到微波炉里回热。我这才看到冰箱顶上真的放着一只生日蛋糕。他背对着我,正挽着袖子,用毛巾包着手,把一碟热胜胜的樟茶鸭从微波炉里拿出来。我嚅嚅的说:“今天,真的是你的生日吗?”

  他回过头看了我一眼。

  “要不要给你看我的身份证?”

  我说不出话来了。

  我想我是不是应该说点“对不起”之类的话,但望着他的背影,张了几次嘴,又说不出来。我转念一想,好象也没必要对他那么客气,杀死李信如的凶手还没有找到,这个人现在还是有嫌疑,我的立场一定得坚定,千万不要轻易动摇。

  第27章

  这是我和程明一起吃过的,最沉闷的一餐饭。

  它即不象晚饭也不象宵夜。

  我和他都是以填饱肚子为目的,各自想着各自的心事,食不知味的吃着。我偶然会抬起眼看看他,他却从头到尾没有看过我一眼。这时我才觉得空气里无形压力,一层层的压了下来,堆积在我的肩头,肩头沉甸甸的,心里也沉甸甸的。做了错事的人好象是我。我根本没有办法把他当个普通疑犯看待。过去的我在办案过程中极少与别人产生私人jiāoqíng,这有违我的专业守则。可是这一次我真的陷进去了。他是我喜欢的男人。可他的心好象已经不在我这里了。

  他的心,已经完全被他和李信如的往事占据了吗?

  吃完饭以后收了碗,程明随手把那只生日蛋糕扔进了垃圾桶里。的确,已经没有什么好值得庆祝的了。

  我们一直没有说话。

  我想不到有什么再要问他的。他好象也对我无话可说。

  等收拾完东西,他打破了沉默:“明天还要上班吧?要不要睡一会儿?”

  “啊?”我说。

  “我有客房。”他说。

  心里钝钝的痛了一下。

  “好吧。”我回答他。

  我第一次在他的客房里留宿。

  洗完澡以后,躺在chuáng上,却怎么也睡不着。

  身体已经很疲惫了,但jīng神却出奇的亢奋。

  我的身上穿的是他的睡衣。柔软的棉质睡衣,咖啡色的格子布,舒适地紧贴着我的身体。他现在就睡在隔壁的房间,离我不远的地方,但我觉得我们之间好象隔着一道无形的深渊。在黑暗里,我想念他的拥抱。

  我没有对任何人说过,李信如的惶恐,其实我并不陌生。记忆中有非常鲜明的一幕,把我和那种恐惧紧紧地联系在一起。那时我还是个警校实习生,被分配在市里一个派出所执勤。那天该我和几个同事当夜班,他们在公共厕所里抓到了一个男人。一個變態。据说当时本来是两个人,其中一个不要命的挣着逃了。剩下这一个,被带回所里来的时候已经鼻青脸肿了,可能也是拼命挣扎过。他挣扎得越凶,得到的回报就越有力。当时那几个同事都挺兴奋的。他们知道他们将渡过一个不太无聊的夜晚了。跑了其中的一个让事qíng没那么完美,所以他们只好把剩余的力气全部都发泄在被抓到的这个可怜虫身上。我坐在值班室的角落里,假装看报纸,耳边传来橡皮警棍结结实实打在人身上的声音,硬皮鞋踢在ròu体上的声音,人的身体在地上滚来滚去的声音,同事们发出的兴高彩烈的笑声,还有一个男人低低的悲泣声。他好象在不停的说,饶了我吧饶了我吧,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痛了,他发出的悲鸣变得又尖又细,呜呜咽咽的,好象钢线在锯玻璃一样。

  我不是没有打过疑犯,有些qiángjian幼女的,抢劫杀人的,让你觉得就是把他们往死里打也不可惜。可是在这一次,我觉得如坐针毡。我不敢去阻止他们,甚至不敢往那边看。

  还好同事们玩得兴致都很高,没有人注意到在角落的我面色发白。后来他们找到了一个新玩法。他们让那满脸是血的人跪在地上,捧着那条又粗又黑的警棍表演怎么“吃棒”。大家都笑倒了一片。

  不时传出“投入点”,“激qíng点”,“你他妈给老子认真点”之类的指挥声。我只觉得胃里一阵翻涌,简直克制不住的恶心。

  我猛地放下报纸,往屋外走去。

  我拼命地控制住自己不要向那个人看,但不知怎么的,还是看到了他的眼睛,那已经青肿的,糊着暗红的鲜血的眼睛。他也在看着我。我永远也忘不了那个人的眼睛。

  有时做恶梦,在梦里面,那双眼睛的主人变成了是我。我头破血流,遁地无门,无处可逃,茫然地睁着那一双糊着鲜血的眼睛,目光散乱。从梦里醒过来,想到那个人,充满一种无力的悲哀。我帮不了他,我也帮不了自己。我不知道他后来怎么了,我也看不到自己的将来。我不知道程明有没有过这样的感觉。

  他总是那样的自信,从容,好象可以让任何人依靠,所以我无法想象他也有软弱的时候。我从chuáng上坐起身来,光着脚跳到地上。

  我来到他的房前,犹豫着,把手按在门柄上,轻轻的扭开。一股浓烈的烟味扑面而来。

  屋子里一片深黑,只看到有一点红色的亮光,一明,一暗。“你还没睡?”

  他的声音。

  “睡不着。”我说。

  他好一阵没说话。

  我的眼睛渐渐适应了房间的黑暗,隐隐约约的,我看到他的轮廓。他斜斜地靠在chuáng上,一点红色的火光在他的唇边一亮,然后黯了,就落下去。“你是不放心吗?”他突然说:“我不会趁你睡着了逃跑的。”

  又是那种钝钝的痛。

  好一会儿,我才说:“不……不是那个原因。”

  我们就象黑夜里的两个影子,默然相对了好一段时间。

  他开口了:“不是因为这个吗?”

  声音好象柔和了许多。

  这时灯亮了。他伸手打开了chuáng头的夜灯,黯金色的灯光,模模糊糊的照亮了房间,也照亮了他的脸。他仰着头,懒懒地靠在chuáng边上,他chuáng头边上的烟灰缸,象落雪一样积满的烟灰和烟蒂。他的侧影,在墙壁上投下巨大的黑影。“子鱼,你过来。”他柔声说。

  我迟疑地走向他。

  他看着我,神qíng温柔。

  我来到他的身边,他伸出手,拉住我的手。

  “你相信我了?”他问。

  我不知怎么回答。

  他低下头,把吻印在我的手心,然后顺着我的手臂一路吻上来。他站了起来,拥抱着我,吻我的脸,我的嘴唇。我闻到他呼吸中淡淡的烟味,尝到他舌尖温暖的湿润。我的身体开始发热,qíng不自禁地回吻着他,反手拥抱他。他将我放在他的chuáng上,我的身体承受着他体重的压力,他身体的温度驱散我的孤独,我觉得很舒服,忍不住发出呻吟。我真的很喜欢,我真的很想要。他在我耳边问:“这样可以吗?”

  “嗯?”我说。

  在我正意乱qíng迷的时候,他停了下来,微微离开我一点,俯视着我。“你真的愿意相信我吗?子鱼。”

  “我……”

  我努力让自己清醒过来,想了一会儿,回答了一个最诚实的答案:“我不知道。”

  我真的不知道。

  对这件案件涉嫌的每一个人的调查越深入,我听得越多,接触越多,感觉越茫然。每一个人好象都有可能,每一个人好象都不可能。听到我回答,程明叹了口气。他放开了我,坐起身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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