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可不行啊,陈警官。”他说:“明知这个人是犯罪嫌疑人,怎么可以还和他上chuáng呢?”
“我……”
我想要相信你的──可是这样的话我没办法说。
他打断了我:“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上chuáng归上chuáng,案子归案子,这是两回事对不对?”
我的脸涨红了:“不是的,我……”
“你什么都不用再说了。”程明伸出一只手,把我拉了起来:“既然这其中牵涉到公事,我们就得有个公事公办的样子。这样子对大家都有好处。你说对吗?”
他用对小孩子说话的口气,半哄半送的把我推到门口。
“时候不早了,大家都别做傻事了。早点睡吧。”
我用手扶住他就要关上的门:“程明,你是不是生气了?你是不是在生我的气?”
“生气?不,我没有生你的气。你要查案子嘛,我能了解你的立场。”他耸了耸肩:“我没有生气,最多不过有一点点失望而已。”
门关上了。
关门的声音让我抖了一下。我茫然地站在门前,好一会儿,才转过身,回到自己的房间。从客房的窗户望出去,是冬夜的黎明前那凄凉的景象。花园里的路灯有气无力地亮着,树木黑色的影子被风扯得摇摇晃晃,灰白色的马路转了个弯,消失在灌木丛背后,再远处是一些黑乎乎的房屋,更远的地方是被城市的霓虹映得微微发白的天边,天边的上面,是深邃明凈的宝蓝色天空。有一轮已经残了的月亮,斜斜地画在天幕上。我将头抵在冰冷的玻璃窗上,心乱如麻。
第28章
在天色发白的时候迷迷糊糊的上眼睛。
好象没过多久,一阵敲门声把我吵醒。
程明在门外说:“已经八点了,你今天要上班吧?”
我从chuáng上坐了起来,觉得眼皮直发粘。
我头昏眼花的爬起来,头昏眼花的来到洗手间,头昏眼花的一看,镜子里映出一个头发乱篷篷,脸色惨白,眼睛充满血丝的家伙。要是在自己家,说不定今天上午我就要请病假睡过去,不过这里可不行。我打开淋浴洗了个澡,终于觉得jīng神稍振。
我出去的时候看到程明已经衣冠楚楚地坐在楼下小客厅里喝咖啡了。昨夜的憔悴yīn影在他的身上一扫而光,他看上去jīng神饱满。“那一杯是你的。”看到我,他指一指对面的桌子:“我想你恐怕也很需要提一提神。”
他换了一付眼镜,古铜色的细框,看起来象个书生。
“已经没时间吃早饭了。”他说:“喝完咖啡我就送你过去。我今天也要出庭。”
喝咖啡的时候我突然想起一件事。
“我说,”我对程明说:“你知道李信如每晚睡前倒牛奶给他老婆的事儿吗?”
“哦?”他说:“有这种事?”
“你不知道?”
“不太清楚。”程明放下杯子,好象在想什么事qíng。
“你不觉得这件事很奇怪吗?”
“是很奇怪。”程明承认:“这不象他。”
“这是为什么呢?”我问:“他为什么要那么做?”
“也许……”程明yù言又止。
我等着他往下说。
“我不能确定。但也许这是一件很方便的事……”程明说:“从前信如夜里有时候会到我这里来,我问他晚上出门怕不怕他老婆发现,他回答我说他老婆夜里睡得很死,不会有事的。”
“很奇怪啊,女人夜里应该是很容易醒的。尤其李梅看上去是那种神经衰弱型的女人。喝一杯牛奶对睡眠帮助有那么大?”我说:“牛奶又不是安眠药……”
我突然顿住了。我想起我们在李信如书房发现的那包qiáng力安眠药。我们一直认为那是李信如自己服用的。可是,如果那是为别人准备的呢?比如说,睡眠不好,又神经衰弱的太太……
是的,这样一来,很多事都可以解释了。
为什么李信如被谋杀的当晚,做妻子的却声称那时在睡觉;为什么李信如可以偷偷地跑出去和qíng人幽会却不被发现,为什么李信如要坚持给老婆睡前倒一杯牛奶?
程明不说话。
“他把安眠药放在牛奶里对吗?”我冲口而出:“他出事那天,晚上也要出门去见周洁洁,所以他也给李梅准备了安眠药,所以李梅才会睡得那么死,连丈夫被害了也不知道?”
“陈警官,你的毛病就在于想象力太过丰富。”程明温和的说。“我说得不对?”
“有时你抓住了一件事,不代表它证明了另一件事,对不对?这有点象瞎子摸象。”
“不管怎么说,杀害李信如的人,一定是知道他的这个小秘密的人。所以才会深夜到他家楼下去等他,所以才不怕他老婆半夜醒来会发现。”
说到这里我停住了。
越说越象程明了。
“如此说来,我的嫌疑也更大了。”程明笑了笑:“喝完了吗?我们走吧,如果不想迟到就得快点儿。”
一路上我都犹豫不决。
我不知道我应该怎么做。是立即向科长汇报新的qíng况,还是就让这事qíng过去?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似乎是最好的办法。但是……借用电影里的一句对白,“我是警察啊。”虽然我一直不觉得我有这种人民公仆的觉悟,但事到临头,我发觉我的良心里还是有这个职业最基本的道德。我是警察。那个男主角说得轻松自在,是因为他在剧里完全没有把柄落在别人手里吧。那形象太完美了。我要是能做到那么问心无愧就好了。在八点五十五分的时候,程明的车到了公安局的门口。
一路上我们都没有说话,一直到我下车之前,他才开口说:“如果需要我配合调查,随时给我打电话。”
“我会的。”我说。
我从他的车上下来,黑色的奥迪立刻发动开走了。
我看着他的车消失在茫茫都市的人流车流里。
其实我根本不知道我到底会怎么做。
整个上午就在激烈的心理斗争中过去了。
问题就在于,如果程明没有杀李信如,就算向上级汇报了,我和他的身份全bào露了,调查来调查去,结果发现了另一个凶手,那不是白bào露了吗?
又或者,上级和我的想法一样,(很正常,恐怕换了任何人都会那样推想)在证据不足的qíng况下定了程明的罪……那么我不但害了我,害了他,而且还放过了一个真正的凶手。我觉得我有点象在赌博。我把所有的一切都押在“相信他是清白的”这一条上面去了。可是,我不该相信他吗?
昨天夜里,他说到李信如时的眼神,是那样的qíng真意切,简直足以令我妒忌。这些是可以装出来的吗?
我到底应不应该相信他呢?
有一只手从后面拍了拍我的肩膀。
我回过头,看到一张细细化过妆的,漂亮如日本服装杂志模特儿的俏脸。“你怎么了,陈子鱼,”琉璃说:“从昨天到现在都无jīng打采的?”
“没事。”
“昨天下班的时候我跟你说话你都不理我。到底怎么了?”她问:“你在想什么?”
我很感谢琉璃的关心,但如果她知道我实际上是个“基”,她还会象现在这样温柔的和我说话吗?
“咦,琉璃,你的头发怎么了?”我换了个话题:“才多久不见,怎么都卷起来了?”
“好看吧?”她挺得意的:“我昨天下班了去烫的。烫了三个多小时呢。”
我仔细观察了一下:“好象被雷击了。”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她抡起小拳头给了我一下。
我们都笑了起来。
后来又东拉西扯的聊了几句别的,她走开了。
昨天晚上睡得不好,现在又有一大堆的问题,我觉得很累,总觉得有些东西被我们疏忽了,但一时又想不起来是什么。中午的时候我放弃了打牌,找了间没人的会议室,打算好好睡一睡。刚迷糊的时候,手机突然大响。吓得我在沙发上跳了一下。我赶紧伸手去抓手机。是谁给我打的呢,会是他吗?
我把它放到耳朵边上:“喂?”
是大个子孙刚的声音:“陈子鱼,你小子在哪儿?老子到处找你不着,你他妈躲到哪儿去了?”
“在这儿在这儿,你嚷嚷什么啊。”我不耐烦的说。
“李信如的案子!出租汽车公司有消息了!”
“什么?!”
我猛地坐了起来。
“你说详细点儿!”
“是这样的,前几天我去出租汽车公司不是没发现吗,我就留了话给他们报话台的那个负责的经理,是个挺不错的妞儿,就是年龄不轻了,我猜她少说也有三十了,但看上去还行,真的挺不错的……”
“说重点。”
孙刚和钱麻子一样,说起女人来就停不住嘴,我不得不打断他。“哦,我当时就留了话给她,让她发动所有的出租汽车司机,万一想到什么,一定要和我们警方联络。这妞儿挺豪慡的,和我挺谈得来,她说一定配合咱们警方的工作。过后一直就没她的消息,我以为她把这事儿忘了呢,正想约她出来再谈谈……”
“算了吧你,你约她出来是为了谈公事儿吗?”我耐着xing子听孙刚罗罗索索的讲到现在,忍不住拆穿他:“后来呢?”
“我正想说呢,后来我还没来得及约她呢,今天中午她就给我打电话了!她说有司机报告说那天夜里,的确有人在那个时候搭他的车去了李信如家附近!”
“真的,是什么人?”
“我这不就要说了吗,你太心急了!”孙刚说:“瞿经理在电话里说,为什么那司机一直拖到现在才向她汇报呢,是因为那司机实在不能太确定,他搭人那天晚上,是不是就是咱们在查的那天晚上,他觉得这事儿吧,关系太大,不好瞎说,所以就一直拖着。但是他后来把这事说给他老婆听了。结果倒是他老婆想起来了。这也是很偶然的一件事儿,原来就在那天,就是李信如被害的那天白天,整好他老婆单位有个同事搬新家,下班以后请了不少朋友去新家作客,打麻将打得夜深了,那女人打电话叫她男人来接的她,她男人是开夜班的,顺便还接了她几个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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