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行了,你说重点行不行?”
“我这不在解释他们怎么确定当晚时间的嘛。”孙刚不服气的说:“本来他们夫妇俩也不太确定那天的日子,但是那老婆到单位一打听,同事们都很肯定那天是几号,正是李信如遇害的那一天。这样他们才肯定下来。总的来说呢,那天的qíng形是,那男人先送了他老婆回家,然后挨个儿送那几个同事回去,他是送了他老婆最后一个同事之后才接的那个客人。他老婆正好有一同事,嫁了一有钱人,和那个搭车的人住同一小区。那同事刚下车,那个人就上了他的车。你猜不猜得到那人是谁?”
“我这不在听着吗?”
孙刚用一种很神秘又很兴奋的声音,一字一顿的说:“这司机说了,那天搭车的是一老太太。”
“老太太?!”我大吃一惊。
“根据那司机对我们的描述,你知道我们觉得她象谁?”
我简直太吃惊了。我们怎么从来没有怀疑过那个女人?
我不太确定的说:“难道是……”
与此同时,孙刚洋洋得意的也在说:“就是那天跪在地上向你喊冤的那个李大妈。”
这个发现实在太惊人了。
孙刚在那边说:“……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对不对?我们已经向局长申请了逮捕令,要对李梅的妈妈进行彻底的调查……”
我拿电话说不出话。
“不管你现在在哪儿,你小子十分钟以内必须马上来到办公室集合!我们要立刻出发,免得夜长梦多。”
“不用十分钟,我三分钟就到。”
挂了线。我的手掌中紧紧地握着那只电话,坐在沙发上,象我这样从来没有信仰的人,但在这一刻我真的愿意感谢上帝,感谢上苍,不管是什么,我通通感激渧零。想不到就在我最绝望的时候,案qíng峰回路转。
那个瘦小的老女人,那个压抑的老女人,那个深爱着自己女儿的老女人。我们只注意到李大龙对李信如形于外的痛恨,却从来没有留意过他老婆会是一种什么感受。那深深根值在内心深处的无处发泄的仇恨。我想起那天在她家里看到她,被掌得肿起来的老脸,她那个贪婪又bào躁的老公。也许她的仇恨已不仅仅是针对李信如的,更来自于她一生不幸的婚姻带来的对所有男人的潜在的仇恨。是的。
最想杀李信如的,不是李梅,也不是李染。她们无论有多恨他,那恨里也是包藏着爱的,那种恨,更接近于,知道自己无论如何也得不到那男人的爱时的绝望。而唯有李大妈,唯有她是纯然的恨着这个毁了她两个女儿一生幸福的男人,她有比谁都充分的杀人动机。我们为什么从来不曾怀疑过她?
第29章
姓名:赵玉珍
xing别:女
年龄:六十一岁
职业:市第一钢铁厂退休工人
婚姻状况:已婚
家庭成员:丈夫李大龙,长女李梅,次女李染
李梅的妈妈,李大龙的老婆,这个被贴上各种卷标,却几乎失去自己名字的女人。对她的抓捕过程一开始简单得出人意料。当我们再一次来到她的家,敲开她的房门,来开门的正是她。为免打糙惊蛇,我们前往的借口是我们已经正式决定起诉她的女儿李梅,想请她去局里作最后一次核实口供。她看到我们时态度却异常平静,甚至有点象在等待着我们的出现。准备的一大堆借口还没有讲完,她沉着的打断了我们:“你们等等,我最后给菩萨装支香就跟你们去。”
说着她转过身,熟练地从神龛下面的柜子里抽出三支明huáng色的香,凑近蜡烛,点燃了,在手里轻轻的摇了摇,火熄以后,浅蓝色的烟雾缭绕腾起。她双手将它们高高的举过头顶,跪了下去。我们静静地看着她虔诚地跪在神龛前面,闭着眼睛,口中念念有词。她的从容自若把我和琉璃,还有孙刚都镇住了。我们谁也没有出声催她。但随后她的丈夫,钢铁厂退休工人李大龙出现了。
他三步并作两步地从里屋冲了出来,伴随着他的脚步而来的是震破屋顶的吼叫:“你们做什么?你们想做什么?!你们要做什么?!”
李大龙气势汹汹地直冲我们而来,就象一头冲向红布的斗牛。李梅妈,不,应该说赵玉珍自顾自地闭着眼睛祷告,老脸上的皱纹抖也没抖一下。他的咆哮把我们的解释声完全的盖住了,他反反复复的嚷嚷着那几句话:“你们要做什么?做什么?不准你们进屋!出去!出去!这是我的屋子,你们来做什么?要打劫啊?要杀人啊?!滚!滚!!”
前两次看到他,觉得他粗鲁狡猾,但表现得还算正常,这一次他完全象个体力过人的疯老头,不但蛮不讲理,而且浑身上下都是力气。一开始孙刚还耐xing子跟他周旋,──我们是奉命而来,我们只是执行工作,希望家属能够配合之类的。但他根本不听,脸红筋涨的只是乱吼一气。
孙刚也是火爆脾气,克制了半天,终于忍不住了,声音也渐渐地大了:“你这是什么态度?李大龙,我警告你,别妄图阻挠我们警察的行动!你一样的也得负上法律责任我跟你说!”
“法律个屁!!”李大龙狠狠地往地上啐了一口:“你敢碰碰我老婆试试?我李大龙今天就和你们拼了!警察怎么了?打我啊?你敢动我试试?”
我往屋子里面看,李染好象并不在家。
琉璃在这边轻言细语的说:“不是的,李大爷,我们只是请李大妈跟我们回去协助调查,并不是说她就是有什么……”
“放屁!”李大龙往前大大的跨了一步:“老子今天告诉你,要人没有,要命一条!你要么就现在打死老子,要不你休想从老子家里带走谁!调查,调查个屁!”
“你再不让开,就把你一起抓起来带走!”
孙刚一下子爆发了,他猛地冲向前,看上去好象要去抓李大龙。他的面孔气得通红,青筋毕现。李大龙不甘示弱:“来看哪,警察打人哪!你们是哪门子警察!完全是土匪!比国民党的土匪还要凶!”
就在局面乱成一团,僵持不下的时候,赵玉珍终于停止了她冗长的祷词。她起身把那一柱香cha进香炉里,又恭恭敬敬地嗑了三个头。她转身向我们走过来,对这边她男人和孙刚的争执充耳不闻似的,她直直地望着我和琉璃:“可以了。我们走吧。”
大家一下子都怔住了。
屋子里静了一下,然后李大龙又是惊骇又是愤怒的冲她吼道:“疯婆子,你疯啦?走什么走?”
但是赵玉珍看都没有看他一眼。
“臭婆娘!不准去!”赵大龙象疯狗一样朝她猛扑过去,大个子孙刚扎扎实实地制住了他。他在孙刚钢钳一般的双臂下,无能为力地挣扎着:“放开我!放开我!你这疯婆子,你不准跟他们去!你疯啦!你敢不听我的!老子揍死你!你这疯婆子!”
赵玉珍一声不吭,低头跟我们往门口走去。
赵大龙声嘶力竭的怒吼渐渐地落到了身后:“你回来!你回来!臭女人!不准走!老子要给你好看!妈的!我cao你娘……”
赵玉珍此时脸上的表qíng很复杂。但她仍然一声不吭地跟我们走着。我只读懂了其中的一种,那是厌恶。
赵玉珍表qíng木然地坐在办公室里。琉璃坐在她的旁边,在对她进行着已经重复过的,无聊的问题。比如她女儿李梅有没有说过要杀她丈夫之类的话啊,有没有流露过这种意思啊,李梅和李染的姐妹感qíng如何之类的。在科长室里,出租汽车司机用手指拨起放下的百叶窗,小心翼翼地往外看。李梅妈的位置被安排正对着这个窗户。我们已经调查过那个小区里的其余几个符合外型描述的老太太,但调查结果证明她们那天夜里都没有出门。那个高级小区实施的是二十四小时看更制,虽然过去很久了,但仍然有个保安记得,某天深夜,李大妈的确有从那个大门走出去,但因为她是业主,所以没有登记。“好象就是她。”
出租汽车司机王国qiáng放下百叶窗说。
“我们要说的不是好象。”我问:“你能确定吗?”
“我觉得能。”王国qiáng说:“她那发型太老土了,现在的老太太还有几个留这种头发的?而且那表qíng,那天她坐在我车后面就是这副表qíng,活象家里死了人似的,一脸的晦气。”
“你可以出庭作证吗?”
“到了法庭上我也这么说。”
“谢谢。”
赵玉珍的丈夫被安排在另外一个房间接受调查。
从他那激烈的反对行为中我们觉得他必定是知道些什么。但他的态度表现得极不合作。不过我们也不是太担心。有钱麻子在那里和他慢慢磨呢。gān我们这工作的,什么样的狠角色没见识过,还怕收拾不了这个混老头了?
等到王国qiáng肯定那天夜里搭出租车的就是赵玉珍了。我们就把赵玉珍换到了正式的审讯室,开始问她一些比较实质xing的问题。“十一月二十一号,也就是你的女婿遇害的那天晚上,大约三点钟到四点钟,请问你在什么地方?”
她gān瘦的肩头一震。
“请问你有没有在那个时候,独自一个人搭出租车去你的女婿家?”
她不说话。
“在那个时候,你去那里做什么?”
“为什么你从来没有告诉过我们这个qíng况?”
“你为什么要隐瞒?”
“你在那里,有没有见到被害人李信如?”
“你为什么要在那个时候到那里去?你知不知道那时李信如有出去过?”
“如果你知道,请问你是怎么知道的?”
“你在那里停留了多久?”
“你最后见到李信如是什么时候?”
“你最后见到他的时候,他的qíng况是怎么样的?”
所有的问题,都如同泥牛入海。
“在那个时候,你有没有见到过你的女儿李梅?”
“她那时在做什么?”
“你女儿,她知不知道你曾经去过?”
李梅的名字,好象针把她刺了一下。
她的嘴唇嗫嚅着,颤抖着,好半天才发出低哑的声音:“小梅……小梅她什么都不知道。”
“那么说,你是承认了当时你有去过李信如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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