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董局中局2:清明上河图之谜_马伯庸【完结】(7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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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你听说过豫顺楼的赏珍会吗?”我努力克制自己的心跳。

  戴鹤轩想了想才说道:“知道,河南古玩界挺轰动的一件事。huáng克武那次大败亏输,从此被刘一鸣压住一头嘛。”

  “那次是河南七家大铺联手办的,你们家有没有参与?”

  戴鹤轩一听,神气十足:“有啊。我家的铺子,排名第六位。我们家是从晚清才迁居河南,作为外来户能有这么高的排名,很不得了。huáng帝起源于河南,我的huáng帝内功,就是从家学获得灵感……”

  我没听他的自chuī自擂,继续追问道:“那你知道那次赏珍会的详细qíng况吗?”我忽然想到戴鹤轩年纪,于是改口道,“你家里老人,有提过豫顺楼赏珍会上发生了什么吗?”

  戴鹤轩道:“那次赏珍会要求严格,各大铺子只派了一个掌柜去,一共只有七人。我们家派出席的那位,回来以后只说了一句‘侥幸得胜’,其他什么都没说。他们老一辈人脾气特固执,发过了誓,打死都不开口。”

  我一阵失望,都已经追查到这一步了,难道一点机会都没留给我?

  “真的一点都没说?”我不甘心地问。

  “呃……他确实没说,不过这天下哪有天衣无fèng的事,我后来陆陆续续听其他人提及过一点端倪。据说本来七位掌柜信心十足,没想到huáng克武如有神助,连战连捷,把他们设的套一一破去。七位掌柜眼看撑不下去了,其中一位提议,连夜从开封请来一位姓廖的神秘高人,一战定了乾坤。”

  “那个姓廖的,外号叫yīn阳眼对吧?”我问。

  戴鹤轩道:“对,不过他什么来历,我就不清楚了。这人到了豫顺楼,直接和huáng克武上了顶楼,说要斗一场刀山火海。其他人都退到二楼,不能上去。过了半个时辰,huáng克武下楼认输,至于yīn阳眼,他是被抬下楼了。至于顶楼发生了啥,就真没人知道了。”

  “yīn阳眼什么下落,真的没人知道吗?”

  “这我可不知道。”

  我失落地叹了口气,这些信息我早就从钟爱华和刘一鸣那儿了解了,我甚至还知道这两个人赌斗用的是《及chūn踏花图》,比戴鹤轩了解得更详细。现在看来。当年上了豫顺楼的人,七个掌柜都已去世,huáng克武昏迷不醒,yīn阳眼不知所踪。那幅《及chūn踏花图》的线索,到这里就彻底中断了。

  “那个yīn阳眼,真的能看穿huáng泉来路?”我沮丧地抓了抓头发,心想如果他真有这种特异功能,不会只用这一回,走到哪里都会有轰动,说不定在别处也能找到线索。

  戴鹤轩哈哈大笑:“你是huáng帝内功的推广大使,怎么能相信这些荒诞不经的东西呢?特异功能又不是大白菜,怎么会到处都是啊——所谓yīn阳眼,那是河南当地的一种说法,其实就是一眼大,一眼小,先天xing小眼裂家族遗传畸形而已,跟什么yīn曹地府一点关系都没有,封建迷信而已。”

  我抓头发的动作骤然停住了。

  一眼大,一眼小。

  籍贯开封。

  姓廖。

  这三个条件综合到一起,我一下子想到一个不算熟悉的人,心里顿时掀起惊涛骇làng。

  这不就是请人吃现席、被我亲手抓进监狱的大眼贼吗!

  我清楚地记得,大眼贼是和他儿子一起落网的。两个人的眼睛都是一大一小,可见是遗传下来的。审讯的时候,他自报家门,就是说姓廖,家住开封。听戴鹤轩这么一提醒,难道说大眼贼就是yīn阳眼的后人?事qíng有没有这么巧?

  我转了一个大大的圈子,居然转回到原点了。我最终要找的人,居然是我最早遇见的人,命运实在是开了一个大大的玩笑。

  我把电话“啪”地挂掉,冲进洗手间用凉水冲了一把脸。凉水扑在脸上,微微刺激我的皮肤。我抬起头,镜子里出现的是一张不存在任何迷茫的脸。

  我把方震给我的那本公安部的证件拿出来,时间已经不多了,我要尽快赶回北京。

  我连行李都懒得理,直接走出宾馆大门。一出去,噼里啪啦一通闪光灯亮起,几个记者从隐蔽处跳了出来。我一看,还是当初在复旦大学围堵我的那几个人。原来他们一直没有放弃,死守在宾馆门口,身后居然连摄像机都跟着。

  “请问您刚才又夜入戴海燕小姐的宿舍,你们的关系已经确定了吗?”

  “您为什么一直拒绝发表评论,是受到了官方威胁吗?”

  “你爷爷许一城的遭遇,对你的选择有影响吗?”

  乱七八糟的问题扑面而来。我沉着脸推开这些烦人的苍蝇,一言不发地朝前走去,记者们如影随形。在这一片嘈杂声中,我忽然听到一个记者喊道:“京港文化jiāo流展马上就要召开,到时候故宫将和百瑞莲就《清明上河图》进行对质,作为始作俑者,你有什么看法?”

  我停下脚步,走到那个发问的记者面前。那是个四十多岁的女人,脸胖胖的,波làng发卷,嘴唇涂得血红。我死死盯着她,她有点畏惧地后退了一步。我伸出手夺过她手里的麦克风,然后转到摄像头前,一字一句道:“我会去香港,我会带去真相,希望你们做好准备。”

  我知道钟爱华一定听得到,百瑞莲和它背后的那些人,也一定听得到。说完这句话,我把麦克风扔给那女人,转身离开,昂扬的战意在我身边升起。

  我已经想明白了。就算线索断在大眼贼这里,我也要去香港。此事因我而起,必须因我而平。我怎么把五脉推下山崖的,就要怎么把它拽回来。这是一个鉴宝人的责任。

  那张特别证件真是好用,我靠它赶上了最近的一班军航,在第二天清晨抵达北京。我一下舷梯,方震的吉普已经等在了停机坪上。我顾不得呼吸一口新鲜空气,直接跳上车。

  方震一边启动车子一边告诉我:“故宫今天会开库调出《清明上河图》,和其他参展文物汇合装箱以后,刘局会亲自带队前往香港,我也会以安保主管身份前往。”

  “几点钟出发?”

  “我把你送过去以后,立刻就得走,接下来怎么跟大眼贼说,就靠你自己了。”方震面无表qíng地开着车,又补充了一句,“大眼贼的案子马上就判了,如果他有立功表现,可以有适当减刑。”

  我笑了,有他这句话就够了。

  吉普车在马路上飞驰,方震忽然道:“对了,你不是让我去查钟爱华么?我查到一点东西。”

  “嗯?”我立刻来了jīng神。

  “他给你讲的故事,基本属实。他确实有个在安阳的舅舅因为收购文物失误而自杀,这件事还跟五脉关系不小。十年之前,中华鉴古研究学会在全国搞馆藏文物赝品排查,在安阳查出一件赝品,huáng克武亲自通报给安阳,安阳当地文物局认定是钟爱华舅舅进货的时候搞贪污,结果他转天就自杀了。第二年,钟爱华就随他父母移居去了香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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