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AXI绕市区游行,好在此时天未大亮,路上车辆行人稀少,很快便依稀看到“鬼屋”的轮廓。
他下了车,按照司机打表显示的里程付了费,便开始仔细端详这所祖上的故宅,以搜寻记忆里先父所描绘的端倪。
附近寂静无人,只有间或传来树荫里的蝉鸣和糙丛中的蟋蟀叫。
一个疯疯癫癫的老女人从绿树掩映中跑出,似在锻炼,又似在宣泄。跑到他身边时仿佛愣了一下,yù言又止;然后只乜了他一眼就跑了,跑出很远很远之后又回过头,从扶疏的枝叶间还可以看到她。
他轻叩院门。稍倾,走出了那位又聋又哑的年迈看门人。
“你是钟叔吧?”他主动询问。
而对方哇呀哇呀只是比划,似根本不知他在说什么。
经过了这么长时间艰辛的旅程后,回到祖国,他却像一个迷了路的孩子;此刻终于见到父辈故人,如同又回到温暖的家,回到亲人的怀抱。于是,他若有所悟,掏出记事本,向看门人示意,以笔代口;见对方频频点头,他写道:钟叔,吾乃林苑之子。
这位被称作钟叔的人接过笔来,问道:你是林木?
他答道:您认识的林木系晚辈大哥,生于40年代;还有二哥林林生于50年代初,您不认识;现在他们都年纪大了,定居在国外。我是老三林森,生于60年代,这次yù回国投资做生意,是受先父生前委托重归故里,为家乡做贡献的。今后我将住在老宅,您不介意吧?
随之向对方递过一张旧房契,并表示:尽管这纸房契不一定还具备法律效力,但只是为了证明晚辈的身份。
此刻,看门人纹理纵横jiāo错的脸上终露笑意,颤抖着gān瘪粗糙的手,写道:果然是三少爷回来了,老朽终于有人陪伴啦!可是这里不清净,你不嫌弃就好啊。
这是一幢破败不堪的独立小楼,两层套房,第三层是阁楼。看门人嘱托林森,不要擅动阁楼,那里是“凶宅”,千万不要惹恼煞神!
林森虽然将信将疑,还是尊重了老人的意见。
于是,对两层楼房经过一番修葺和清洁,林森就在老宅住了下来。
这天,忙碌于投资办厂手续的林森很晚才回到家。
窗外,夜色如墨,万籁俱寂。
秋风,像锋利的镰刀,迎着树梢削去,树叶“唰唰”飘落。
一阵旋风掠过,掀开了虚掩的窗扇,林森赶紧把窗子关严销上。
他洗漱毕,刚刚躺下,就隐约听到阁楼上传来女人的哭笑声……
二
时而液体的啜泣,时而固体的笑声,以幽灵的形态闯入林森耳畔;瞬间,心脏已是白色的,因为血在渗出。
他一骨碌从chuáng上爬起,头皮发麻,周身毛骨悚然。
“喂!……什么人?”他的声音显然在颤抖,急忙拉开灯。
稍倾,耳闻轻轻敲门声,不禁更是惊得三魂出窍,五魄生烟。
待门外传来那“哇呀哇呀”的声音,方使得他惊魂稍定,原来是看门人老钟头;不知何时,他已来到楼里。林森急忙打开门。
爷俩连比划带借助纸笔开始了jiāo谈。
“有什么事吗?三少爷。”
“楼上果然有鬼!钟叔,你来得正好,真的,是个女鬼……”
“哪里有什么鬼呀?即使有鬼,你不触犯他,他也不会伤害你。农历二八月闹猫,楼上是猫叫啊,不要害怕。天亮我上去把猫赶跑,不信赶明儿你再仔细听,还有没有女鬼声音?”
老钟头临走时打了一个哑语手势,意思是:也难怪,你长得真像你父亲;这么多年了,连我都想他,何况……“说”到这里,脸上浮现出诡谲的浅笑。
林森“听”得似懂非懂。
果然,林森从此每个夜晚再也没有听到女鬼哭笑声。
光yīn荏苒,林森的公司已经正式挂牌开业许久。
也许是终日忙碌导致的身心疲惫需要休憩,也许是jīng神的孤寂落寞苦于寻找寄托;“应该雇一个有品位的保姆来协助我的内务了。”这一念头恍似久锁深闺中的怀chūn女,从林森心房中潜出。
于是,他来到家政服务中心,以优越的报酬,向这里的工作人员提jiāo了自己的需求。
在众多应聘的妙龄少女中,一个名叫靓靓的外地应届大学毕业生吸引了林森的眼球。
林森的客厅,两人对座娓娓而谈。
“从明天起,你可以来这里上班了。”他说。
“谢谢你的垂青,我自信不会使你失望的。”她说着,脸上展现出妩媚的笑容,一若牡丹盛开;视线聚焦于眼前这位“老帅哥”言谈举止中所呈露的“成熟美”,婀娜而起,转身走了。留下了莫名的期待,把他的心搅得有点复杂。
此后,yīn森的“鬼屋”似乎不复恐惧,却洋溢着温馨的chūn色。
靓靓果然能gān,不仅把这里的一切布置得井井有条且一尘不染,而且把林森的饮食起居料理得舒适惬意。
他一直感慨,恋爱是天堂,婚姻是地狱。
而自从靓靓进入自己生活,他不仅爱慕她的美貌,且渐渐钦佩她的胆识和欣赏她的善解人意。
而她亦仰慕他的玉树临风和海外背景。
jiāo流的顺畅和qíng感的默契,使彼此暗生qíng愫,更使林森漂泊的心又重新扯起了风帆。
这天,林森跌跌撞撞回到家,他刚在某酒吧购买了“麻醉”。
烟蒂变成灰烬时,六神依然无主。
思想凌乱,犹如一团剪碎的纸屑,临空抛掷,变为缓缓下降的心qíng雪。
不谙中国大陆“国qíng”,致使生意场上首次失意,给毕业于国际名牌大学工商管理专业的这位高才生带来困惑,“好端端一桩大生意,对方为何突然变了卦?”
思想极凌乱,犹如骤雨落大海,来了就消失,消失了又来。
“是不是该用宵夜了?”靓靓不声不响地在他身旁伫立良久,终于发话了。
“不吃了!”他说。
“为什么?是不是又遇到什么难题了?可以和我说说吗?”她柔声道。
“久旱逢甘霖”,此时的他,她无疑是唯一可倾诉的对象。于是,他向她叙说了事qíng的来龙去脉。
“原来是这样啊?”她说,“其实你忽略了一个很常识很微妙却至关重要的环节,就是人qíng关,可这也是‘中国特色’啊。”她向他建议,明天赶紧去打点有关方面。
一言点醒梦中人,他如释重负,对她更是刮目相看。
静寂的夜,两个有qíng人面面相觑;酒jīng的力量似烛台,划火点燃,照得虚怯的目光摇曳不已。面对眼前绽开的牡丹花上镶嵌的那对黑宝石在熠熠闪烁,面对她胸部那双浑圆的成熟在耸动,他的感qíng与理智开始做搏击。
“我……”他说。
“我知道。”她说。
于是,两人牵起了手;接着,他卧房的灯光熄灭了……
突然,“嘟……”chuáng头柜上的电话铃声持续响起。
三
急促的电话铃声,惊醒了一chuáng幽梦,亦一扫二人雅兴。
“喂!是谁啊?”林森不耐道。
“嚯!嚯!才分别多久哇,怎的就变成这种语气?”电话那一端是林太太尤雅的声音。林森赶紧捂住话筒,示意张口结舌的靓靓不要出声。
“我现在已经到了香港,明天就要转乘其它客机飞到你的身边了。”尤雅说着,略加迟疑,“怎么?你不欢迎我吗?”
“你这是从何说起啊?我怎会不欢迎呢?明天我给你接风洗尘,好吗?”林森说罢,撂下电话,又面对靓靓那一脸不悦,“是我的老婆,她很凶的,明天她就要来了。”
“哦,她来了?那么我怎么办?”
“名义上你还是我的保姆,你也知道我绝不会把你当保姆看的,就这样好吗?”
“可你为我想了吗?朝夕相处,让我怎样面对她?”靓靓那对湖水般的眸子,此刻要泛滥,已无疑是祸患的源;她一不小心由保姆而qíng人,而qíng人是祸患的媒体。
林森爱靓靓,憎恨祸患,可现实依他的意志为转移吗?“这个……”林森眼睛盯着阁楼,陷入沉思。
林森自家餐厅。
餐桌上是在饭店叫的大餐,有尤雅幼时出国前最爱吃的大闸蟹;居中花瓶里cha着一束玫瑰,两只斟满“gān红”的酒杯。
此刻,林森对面的尤雅故作矜持地端坐,俨然一个“假洋人”。争qiáng好胜的她,尽管也爱林森,但愈是在他面前,愈是显得矫揉造作。她引以为傲的鼻子确实长得很美,鼻梁挺直且鼻头尖尖的有些上翘;嘴唇仍留有唇膏的痕迹,很像罐头中浸褪了色素的樱桃。而这些都说得过去,最无奈的是眼梢隐现的那几条鱼尾纹,不做面膜,已不能掩饰。
52书库推荐浏览: 风雪独行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