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斯年目光凝重,缓缓摇了摇头。
方岱川心脏跳得厉害,从脚后跟开始觉得发软,整个人懵懵钝钝,似乎李斯年的高烧已经传染了自己。他想摸支烟冷静一下,一掏兜却想起来,他总共只带了上岛一包烟,几夜惊险,消耗甚多,昨夜又入海扑腾,早揉皱揉碎了。摸了半天,他只找到了半只破破烂烂的烟头,也找不到打火机,索xing撕开了烟纸,挑了几丝烟丝嚼起来。
方岱川其实烟瘾不重,他以前是不抽烟的,只是这个圈子压力大,又有聚众敬烟的习惯,这些年多多少少染了些瘾。平时倒不觉得,这种场合下就觉得格外需要抽一支烟来缓缓jīng神。
回去一定要把烟戒了,方岱川一边嚼着苦涩的烟丝,暗自下定了主意,关键时候太耽误事儿。
等等,方岱川盯着指尖残余的半支烟,心里突然转过了一个念头:城堡里每个房间连化妆品和剃须刀都预备了,李斯年的房间里还有各种中西品牌的酒,为什么独独没有准备烟呢?
“你说,boss会不会真是个女人?”方岱川扭头对李斯年说了自己的推论。
李斯年被他突然跳转的话题弄懵了。
过了一会儿,他才皱了皱眉头:“我觉得我们首先应该搞清楚这么几点,现在和这个局相关的人已经出现了三个。第一,boss。Boss究竟是谁?它组织这个局到底是什么目的?他在不在我们这十三个人里?第二,在四楼备下衣食的是谁,这个人一定来过岛上,并且对岛屿地形非常熟悉,它是不是boss本人?第三,当年的事qíng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杀害我父亲的人是不是boss?”
方岱川头都大了:“那……到底是不是呢?”
“我觉得不是,”李斯年闭了闭眼睛,再睁开时,整个人的表qíng变得格外肃杀,侧脸的线条在蒙蒙小雨中发出冷冷的反光,“当年的事qíng不论多么复杂,总归只有两方人——既得利益者和受害者。现在看来,这个岛上一定是出了什么问题,这个问题很可能是不久之后的火山爆发,让买岛的人——杨颂的父亲,投资落空。根据刘新的说法,这个岛原本是杜cháo生买下来的,他和勘探所的牛所长是好友,杨颂说她父亲没有看过最终的勘探报告,那你说,有没有可能是勘探所隐瞒了火山爆发的事qíng,让杜cháo生有机会完成了一次风险的转移?如果要是这样,那杨颂的父亲去找牛所长,最后和牛所长一起坠下站台,也就可以说得通了。我父亲是因为知道些什么,所以被灭口的吗?凶手总归逃不出利益所得者的范围,杜cháo生、刘新,或者牛纳含。”
“但是这次组织这个局的boss,一定不会是这三个人,他们应当是最不想把当年的事qíng拉扯出来的人。组织这个局的人,应当是当年事件的受害者。至于在四楼放置食水的人,不会是boss,因为这个人知道我父亲葬身的dòngxué,很大可能是和我父亲的死有关的,换句话说,这个人更偏向当年事件的加害者。”
方岱川盘算了一会儿,才琢磨透这个逻辑,他顺着自己的思路想了一会儿:“要说这个幕后boss,也真挺有意思的。要是真像咱们猜的那样,它就混在这13个人里,那也是对自己很有自信了。以买岛、组局这么大的动静,财力人力都不容小觑,按理说它找个机会,把当年的仇人一个一个解决掉也就算了,还要整出一个杀人游戏来,看起来似乎也是个很有个xing的人。”
李斯年扭头冲他笑了笑,没接话。
“生活jīng致,装潢华丽,对酒很有品位,”方岱川皱了皱眉,“越想越觉得,大概是个很漂亮很聪明的女人。”
“也许吧,”李斯年看了远方影影绰绰的灯塔,听着海水澎湃的声响,叹了口气,“是谁都不重要了,我们得想办法弄清楚剩下的láng人是谁,活着回去才最重要。”
几只猛禽从天空中猛冲而下,尖啸着啄走了海làng间的小鱼,然后仰起长长的喙。几具尸体依次在他们眼前排开,空气里散发着某种不祥的预兆。
第53章 第四夜·04
别墅二楼的某个房间里。
孩子在chuáng上疲倦地睡着,牛心妍坐在chuáng边,轻轻掀开被子摸了摸了儿子的脚丫,孩子的四肢都热乎乎的。
窗户大开着,chuī乱了年轻母亲的头发,牛心妍轻轻拨了拨发丝,圆圆的眼睛里盛着满满一目心事。她摸了摸他的脑门儿,对睡着的他说:“我都是为了你。”
门口响起门铃声。
牛心妍转了一下眼睛,想了一会儿还是走下了chuáng,她按住把手,轻轻地压下去,没有发出一丝声响,将门楔开了一道小fèng。
门外杨颂手执一座烛台,轻声说道:“我来给你送蜡烛。”
“谢谢,”牛心妍低头将鬓边的头发勾到耳后,小心地伸出手去接过了烛台,“还有什么事儿吗?”
杨颂沉默了一会儿:“不请我进去坐坐吗?”
牛心妍眼神游移:“孩子睡了……不太方便……”
“哦,这样,那不打扰了。”杨颂说着,透过她往屋里看了一眼,没看到chuáng上的人影,只看到门口旁边的墙上挂着一幅油画,烛光一点点的火色映在油画金huáng的田野上,有一种诡异的安详。田野上方是暗蓝色的天空,一群黑鸟惊起而飞。她打了个激灵,主动帮牛心妍关上了房门。
牛心妍送走了杨颂,心不在焉地将烛台放在了梳妆台上,坐在梳妆台前,就着昏huáng的灯光梳了梳头发。屋角的座钟发出细微的一声轻响,她扭头看了一眼,时间不早了。
她叹了口气,回头又看了一眼chuáng上熟睡的儿子,走到那幅名画下面,油画下面是衣帽架,她的外套就挂在那里,她心事重重地穿上外套,拢了拢衣服,打开门走了出去。
海边。
坟地一字排开,肢体残破不全,两个人吭吭哧哧把刨开的坑填回去。方岱川一边填坑,一边克制不住地想到某本世界名著里的经典感叹,今日我埋葬了你,他年若有那一天,谁来埋葬我呢。
“你的毒药呢?”李斯年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扭头问方岱川道。
方岱川将手上的沙子在裤子上蹭gān净,然后从裤兜里掏出那支小瓶子,摊开手掌给他看道:“别的都没带,这个随身带着呢。”
李斯年点了点头:“收好。”
“你要不要带上些防身的东西?”方岱川收好了毒药,望着远方晦暗的天色,心中有些不安发酵。
李斯年从裤兜里掏出他那支钢笔,在手上利落地转了个刀花,拇指轻轻弹开笔盖,食指和中指jiāo叉一绞,便利落地将huáng铜的笔盖扣在自己手心中,弹开的jīng钢笔尖正对着方岱川,在森森的月光下发出一层雾蒙蒙的冷光:“我有防身的手段,你别担心。”
“我们现在应该gān什么?”方岱川有些不知所措。
李斯年叹了口气:“我们去树林里看看,找找那个传说中的道具卡,我想看看是否真的有能够转换阵营的卡片。”
两个人边说边向屋后的山上走去。夜晚的山林里雾气横生,空气里一股很大的经年树叶和湿苔的腐败味道,方岱川站在半山坡回头看了一眼,他们住的古堡已经灯火全灭,黑黢黢的几层小楼伫立在礁石之上,像一个巨大的死寂的坟。
两人一前一后往山上走,四周漆黑,方岱川深一脚浅一脚地跋涉,地面的土里吸饱了雨水,变得又湿又粘,方岱川努力稳住脚步。
“道具卡会在哪里?”方岱川边找边问道,“就大大咧咧扔在路边吗?还是有个盒子什么的?”
李斯年摇了摇头:“不知道,这些事都不是我经手的,游戏也不是我的设计,鬼知道为什么会有道具卡这种东西的存在。”
两人正说着,李斯年停住了脚步,回身捂住了方岱川的嘴。
“唔!?”方岱川一惊,毫无防备地被李斯年推到了一棵树后,后背轻轻磕在粗糙的树gān上。
“嘘。”李斯年竖起食指,侧耳听着不远处的动静。
不远处的树影里,传来两个人的说话声。
“一条人命,说死就这么死了?谁陪我?!”这声音是牛心妍的,有些尖锐,不像平时那样温软。
大晚上的,她为什么要出来?约见了谁?
方岱川屏住呼吸,被李斯年死死按在树gān上。黑暗中他听见李斯年的心跳在急促跳动,他显然也在克制着心中的某种qíng绪。
在死寂的树林里,每种qíng绪都经过放大,变得格外鲜明。
杜苇的声音有些不耐烦:“我他妈怎么知道!?你这会儿跟我说这些不是扯淡吗?当年出事儿的时候我他妈才几岁?出了事儿你问我?!”
“我不信刘新没跟你提过!”牛心妍甚至有些歇斯底里,“牛哥的死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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