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他下一部星际电影的台词,方岱川这样的敬业演员,早早背完了台本,在家里已经演练过无数遍。如今脱口而出,甚至不需要临时组织面部表qíng和语气,他一边背,一边摆出大义凛然、充满希望的表qíng,暗地里却小心翼翼地抬眼,偷瞄着李斯年的反应。
他背完这一大段台词,李斯年却迟迟没有说话。
会不会穿帮了?方岱川苦恼地挠了挠头,太书面化了?他察觉到我在背台词了?
——没有,李斯年完全没有注意到方岱川可爱的小秘密,他看着方岱川坚定又温柔的眼神,只想吻他。
他越靠越近,两个人呼吸可闻。
方岱川僵立在原地,连连吞了几次口水。他闭上了眼睛。
“啊——!”
楼下一记尖叫凌空劈来,几乎刺破了两人的耳膜!
李斯年豁然站起,猛地掀开了那扇小门。
杨颂的声音急切,她高喊着:“有没有人!方岱川!李斯年!救命啊!”
两人对视一眼,空气里浮动着的暧昧瞬间消散不见,李斯年抬步便往下跑去,方岱川还在长桌后面,他一手撑住桌面,双腿在地面轻轻一蹬,凌空一道漂亮的徒手翻,直接跃过长桌。两人一前一后向楼下飞奔而去。
二楼尽头的房间,门已经被整个毁坏,倒扣着。壁纸上火烧过的痕迹尤其明显。窗户大敞着,半截窗帘飞扬起来。
牛心妍半个身体攀在窗框上,指甲捏着烧得变形的窗棂,食指惨白如钩。杨颂死搂着牛心妍的腰,将她死命往后拖,边拖边大喊救命。
濒死之人的力气,凭她一个瘦削的小姑娘,真的是搞不定,牛心妍眼看着已经坠下去半尺高。
方岱川吓得肝胆俱裂,这时候也顾不得什么男女大防,他右手死死捏住牛心妍的肩膀,另一手扶住她的腰,一个用力将对方掼回了房间里。
四周烧灼的痕迹显眼,牛心妍穿着一条纯白的睡裙,一双腿瘦骨嶙峋,luǒ露在空气中,白得yīn森森的,像艳丽颓败的鬼。
方岱川和杨颂对视了一眼,都是一脸后怕。
牛心妍跌坐在地板上,扶住脸哭了。
李斯年递给她一张手帕,也不知他从房间哪个角落里寻摸出来的。
方岱川用眼神问杨颂:“怎么回事?”
杨颂挤了挤眼睛,用口型说道:“孩子死了。”
方岱川瞬间愀然。其实是可以预见的,方岱川宽慰自己,那么重的烧伤,孩子又那么小。
“你别哭了,”杨颂看起来有些烦躁,她在牛心妍身边踱了两步,似乎在犹豫该不该说出来,“死也得把纵火犯找出来再死,你儿子在天之灵,不需要惩戒凶手来宽慰吗?”
牛心妍瞬间止住了哭声。她慢慢抬起头来,眼白的地方被血丝充满了,眼神显得格外yīn冷。
“你知道什么?”牛心妍声音刻板,没有起伏。
杨颂咬了咬嘴唇:“丁孜晖右手上缠着一块纱巾,”她停了一下,张了几次嘴,才继续说道,“她洗手的时候我无意间看见了,有这么大一块烧痕。”她说着比划了一个硬币的大小。
牛心妍左眼眼底和下巴ròu眼可见地颤抖着,她咬紧了牙:“丁孜晖?”
杨颂点了点头。
方岱川抽出身上带的那张卡牌,叹了口气。
总共就这么几个人了,李斯年说杨颂是白痴牌,牛心妍大概率是个普通村民,他索xing也就不再藏着掖着。
“丁孜晖前几天就来找过我,拿着张普通村民牌,我当时没放在心上。可是今天我们找到了第一天死的啤酒肚的尸体,我在他身上翻到了一张平民牌。”方岱川开门见山,“这些天我们算坑位的时候,总是有意无意忽视啤酒肚,四神四民四láng找齐,找来找去,忘记了啤酒肚的坑位。啤酒肚第一天就死了,总要占个位置,难不成他是那个传说中的第三方阵营?我怎么看都觉得不像。是不是有人占了啤酒肚的位置?这个人到底是什么底牌?丁孜晖的平民牌哪里来的?有人偷走了啤酒肚的底牌,又为什么要还回他身上?”
方岱川一叠声地问道,然而没有人能回答他。
“呦,这么热闹呢。”杜苇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众人回头看去,杜苇提着半瓶酒,摇摇晃晃地靠在门框上。漆黑的走廊里,他的面目模糊,然而双眼却湛亮。
“聊什么呢?坐地上gān嘛,多凉。”他说着走了进来。
李斯年站在方岱川身后,他环顾了一圈立在房间里的人,在方岱川耳边低声说:“你牵制住他们,我要趁乱出去验人。”
方岱川这才想起这茬事儿来,他心头一紧:“外面安全吗?”
“大家都在这里,外面充其量只有一个丁孜晖,我有了防备,她奈何不了我,”他在他耳边说话,气息就吐在他的耳垂上,热得发烫,“我必须定义丁孜晖的身份,我们找到的资料,没有关于她的那部分内容。她和这个局看似无关,又处处和局里的人有牵扯,她太危险了。”
趁大家说话间,李斯年闪身离开了房间,没入了走廊的黑暗中。
方岱川想起自己关于幕后boss的那个推测,心中不祥的预感越扩越大。
第71章 第五夜·06
杜苇仰头灌了一口酒,陪着牛心妍席地而坐。牛心妍这些天瘦了很多,一条长裙里面空空dàngdàng,眼神也空空dàngdàng,两管瘦腿从裙下支棱出来,膝盖骨凸起着,像迷途的鬼。
她转头看向chuáng边。
孩子平静地躺在焦黑的chuáng上,四肢已经僵硬了。方岱川顺着她的眼神看了一眼,又别开眼去。
“怎么弄成这样的?”方岱川低声问杨颂。
杨颂叹了口气:“我出门喝水,看见她抱着孩子从你的屋里出来,往走廊尽头走。我在她后面叫她她也不理,我觉得不对劲,赶紧追上了。进来一看,她要寻死。”
她说的快,砍去了很多细枝末节。事实上,她出门看见牛心妍艰难地提着尸体,小孩儿歪着头,焦黑的腿就拖在地板上,那种场面她此生不想再回忆了。她快速跑到牛心妍的房间,正看到牛心妍拖着自己的身体向外爬去,那一瞬间,她脑海里只有一句话:“救她,否则夜深梦回,两条冤魂索命!”
她吓得肝胆俱裂,扑上去就尖叫着将对方的身体往回拖。
方岱川扯过一边的桌布,抖开了盖住了尸体,心中有些恻隐。
“丁孜晖那个贱人,就是láng。”牛心妍抬起头来,她发丝蓬乱,目光死死钉在方岱川身上,“她是不是给你看过一张普通村民牌?那是我的角色卡。”
方岱川呆立原地。
“李斯年没有骗你们,南哥就是láng。一会儿你回房间,有我给你们几个留的东西。留给你的东西里,有我想告诉你的一切。”牛心妍说了很久的话,才转动了一下眼珠,她伸手将门卡递给方岱川,说,“方岱川,我相信你的人品,你记得给大家。”
方岱川苦笑,点了点头,嘴上说信任他的人品,偏偏当着杨颂和杜苇的面说留了东西,他能不给大家吗?只怕这俩人从现在开始就盯死了他,今夜都不会给他单独进屋去取的机会。
他们三人目光在半空jiāo汇,各怀心思,各有目的。
牛心妍趁他们心怀鬼胎的时候站了起来,她吃力地抱住chuáng上的尸体,顺力向身后的窗户翻身倒下去。
方岱川最先反应过来,他双眼瞬间瞪大,猛地一步欺身而上,右手在空中一抓,撕裂了年轻母亲纯白的裙角。
“不!”方岱川怒吼,眼睁睁地看着牛心妍在他手底下跌落下去。
杨颂抱头一声尖叫。
杜苇扭头就向外奔去,几大步跑下了楼梯。
方岱川上半身趴在窗台外面,海风卷着夜雨,把他半边身体泼得湿透,他盯着手中的一片裙角。窗外,牛心妍已经摔进了礁石堆里,裙摆迤逦破碎,在暗夜的礁石群里格外显眼。
杜苇飞奔到楼下,楼梯拐角,一个人影静立着。
杜苇脚步急停,黑暗里他看得不很清楚,试探叫道:“卉卉?”
陈卉歪头绽开一个笑意:“你去哪儿?”
“我……”杜苇嚅嚅,“有人跳楼了,我去……看看。”
“谁跳楼要劳动你去看?”陈卉走近两步,“又不是不跳楼,你急什么?”
“呸呸呸!”杜苇急道,“你胡说些什么?”
陈卉却将他的急切看做了心事被揭穿的气急败坏。
“在你心里,我和牛心妍、丁孜晖也没什么分别,对吧?”陈卉弯唇笑了一下,抬腕擦了擦眼角的湿痕,“反正上了chuáng一样,一个dòng一对儿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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