昙花梦_陈娟【完结】(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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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幢别墅,相当高级,算来还是马太太的产业,也可以说是她在上海的秘密巢xué。她经常在这里发号施令。这幢别墅,除了他的忠实门徒周之明夫妇和她的gān儿子方捷俊知道其底细外,任何人不懂得内中qíng况。关于这幢别墅的来历,其中还有一段离奇曲折的故事……第 九 章

  一年前的一个深秋的下午,马太太午睡刚醒,坐在沙发上看报纸。方捷俊兴致勃勃地从外面进来,扶她旁边坐下,欣喜地向她报告一条大财路。

  上海有个大洋行买办,名叫吴其祥,原籍广东。他的祖父是广州大洋商;他的父亲来到上海与美国人合办美商吉昌洋行,又捐纳了江南道,不久补实缺做了上海道台,太平天国时期,发了不少横财。父子孙三代,堪称“百年巨富”。

  吴其样年过六十,家资百万,已经娶了六个姨太太,却于垂暮之年又娶个姨太太。这第七姨太太是最得宠的。她芳名周秀英,大学生,因为她父亲商业失败,家庭经济亏空,迫使她中途缀学;“祸不单行”,父母又相继病亡。吴其祥慕其才色,便乘人之危,用种种yīn谋诡计,qiáng迫周秀英嫁给他。

  周秀英是个有学识的人,她知道这老翁虽有百万家资,但年逾六十,好像一座冰山,其人一死,所有的财产都将掌握在他的大儿子吴世昌手里,以后生活,毫无保障。所以趁着老头子对她宠爱的时候,使极力在他身上以各种方式柔哄软骗,捞了大笔款子,暗中大做生意。

  在做生意过程中,她结识了商业银行经理的儿子陈如骏。陈如骏年龄不过三十,是法国留学生。他先后娶了两个太太,都相继病亡。这次为奔父丧,从巴黎回国承受其父的庞大遗产。

  两人认识以后,一见钟qíng。互相热恋,感qíng发展到白热化的程度,大有非卿不娶,非君不嫁之势。但是迫于吴家的财势,不敢明目张胆,只好陈仓暗渡。吴其祥这个老头子也是qíng场老手,对周秀英防范森严。然而,他因商业关系,经常要来往于南京、杭州等地。周秀英便利用他外出的机会,经常与陈如骏在旅馆约会。

  吴其祥对年轻貌美的周秀英始终放心不下,一天,他假称赴杭,密令心腹家僮吴天福暗中侦探周秀英的行踪,结果发现她在巴中饭店三楼二十五号房间与一个年约三十岁的青年男子同住。但是吴天福无法侦知对方是何等人物,也不知道他的姓名职业。

  吴其祥听罢天福的报告,心里醋海翻波,气得七窍生烟,咬牙切齿。他想,这小贱人竟敢阳奉yīn违,对他不忠,他非要给她点颜色看看不可,也要狠狠地整治一下那个小子。他请了一批帮会打手和当地警官,决定明早凌晨三点L楼捉jian。

  方捷俊与吴天福同属青帮‘武’字同辈,平时jiāoqíng很好。内中有些qíng况就是吴天福告诉他的。今天晚上,吴天福还在二十五号房间对面另开一个房,请方捷俊帮他监视周秀英和那青年的行动。并订约在他们出发之前,事先会打电话与捷俊联系。

  马太太听到方捷俊汇报后,她沉默不语,头枕沙发闭目思考。过了一会儿,她睁开眼睛,看了一下手表,时针正指着下午三点五十分,她蓦然而起,兴奋地对方捷俊说;‘这确是一,条大财路,你的功劳真不小厂接着又问道:“捷俊,巴中饭店三楼茶房你认识吗》”

  方捷俊神采飞扬地说:“巳经jiāo上了!二十四号和二十六号两个房间我也定下来了!”

  马太太似笑非笑,瞪他一眼,用食指向方捷俊额头一截,说:“你,出什么鬼主意!”

  方捷俊对着马太太只是傻笑,不敢明言。

  马太大眯着眼睛盯住方捷俊,摇着头说:你呀,你这个小鬼头!你想把你娘拖下水去,当场出丑,是吗?”

  方捷俊装个鬼脸,笑嘻嘻地说:“这场好戏,如果没有gān妈亲自登台,当个主角,就演不成。”

  “我当别的角色都行,可担任这个角色怎么好意思呢?”

  “哎呀,这是假的,有什么问题呢;就是真的又何妨呢?”方捷俊调皮地眨着一只眼。

  “住嘴!你现在愈学愈坏了,什么肮脏话都敢在我面前放肆,我要撕下你这个小嘴巴!”

  马太太装着发怒的样子。

  但是,方捷俊已经摸透了gān妈的脾气,她装腔发怒,足以表明她的高兴。她是江湖老手、玩世不恭的人,满不在乎这套油腔滑调,所以才敢开她的玩笑。

  接着,马太太又问方捷俊:“你为什么要在周秀英住的右边再租一个房间?”

  “给师兄周之明住!”

  马太太听后拍掌叫好:“捷俊,我料不到你会想出这一手来,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你可以独当一面了,明天我就发给你一张‘锦大’毕业文凭,滚你妈的蛋!以后不必再在我这里鬼混。我再没有什么本领可教你了!”

  方捷俊笑着说:“滚我妈的蛋?我妈在这里,叫我滚到哪里去呢?”

  对于这个jīng灵的口舌能辨的门徒,马太太从心里喜爱他。

  当天晚上,巴中饭店三楼二十五号房客陈如骏和周秀英刚从特等餐厅吃完晚餐回房,突然听到门外“笃笃笃,笃笃笃”的敲门声,他俩感到奇怪,便惴惴然上前开门。

  门开处,只见门口站着一位年约三十的贵妇人,她雍容高贵,摩登大方,使人望之肃然起敬。

  两人不敢怠慢,彬彬有礼地请她进房上座。

  她微笑着,眼里充满友爱。

  她在未坐下之前,先把手上的提包递给周秀英。和气地说:“太太,很对不起,刚才我们在餐厅用膳,因为联在隔壁,不知不觉地把你的提包拿错了!”说着坐下来,又补充一句:

  “请你检查看里面的东西有没有缺少?”

  突如其来的提包,使秀英怔住了;陈如骏也感到莫名其妙,他愕然地看着周秀英手上的提包。好奇心的驱使,周秀英不由自主地把皮包的拉链拉开,一只钻石手镯和一串珍珠项链灿灿然映入眼帘,再数那一大叠美钞分毫不差,周秀英不禁惊阶“对,是我的,谢谢你!”

  那贵妇人平静地说:“你枕边的那个提包是我的。”

  陈如骏立即到chuáng头去拿提包,恭恭敬敬地把它送到贵妇人面前。她立即打开来给他们看,只见里面珠钻首饰很不少,美钞、英镑几大叠。她却连看都不看一眼,毫不在意地说:“不错吧!”

  “不错,不错!”他俩连声答道。

  看这女人的派头,一望而知是上流社会人物,他俩有意相攀。jiāo谈中,才知道她是住在他俩的隔壁二十四号房间,她的先生姓唐,她是唐太太。

  周秀英和陈如骏因为他俩只是一对露水夫妻 不敢真言相告,陈如骏在旅馆登记簿里改名唐振中,周秀英自然也成了唐太太。

  “真巧,我们正是本家。你俩待人热忱,我相见恨晚,今晚不便打扰,明天请到我房间来玩。”这位唐太太很识趣,她知道这两位露水夫妻,在这难得的夜晚,一刻值千金,所以不敢逗留,托辞而出。

  陈如验和周秀英觉得这位唐太太识qíng懂理,一举一动,处处讨人喜爱,一面之jiāo,便对她十分好感。

  凌晨三点,天未破晓,周秀英和陈如骏正在温柔乡中酣睡,突然听到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有人在喊:“秀英,秀英,我是唐太大,请你马上开门!”

  他俩做贼心虚,神经特别敏感,听到敲门声,好像惊弓之鸟,知道qíng况不妙,陈如骏马上披衣下chuáng,周秀英慌了,只穿一件睡衣就来开门。看到隔壁的唐太太也只穿着睡衣,手上抱着皮包和一大堆衣服,神qíng万分紧张。她对周秀英说:“秀英,不好了,你的先生带了一大批打手和警察,快要上来捉你了!你赶快到我房间去。现在先把你房间里面凡是你的衣服和你的东西全部拿过去,那边有我的姐妹可以帮你的忙。我跟你对换,在这里应付一切,你可放心。快快,快快!”

  周秀英吓得六神无主,只得遵命。立即收拾好自己的衣服和应用东西,抱在怀里,躲到隔壁唐太大的房间里去。

  周秀英一走,这位唐太太马上把房门关上。陈如骏站在那里,呆若木jī,不知所措。唐太主走到他的身边,安祥地笑笑,以沉静的口吻安慰道:“陈先生,你安心好了,现在换了一个太太,不是什么赃证都没有了吗?有我在,保你一切平安无事。”

  陈如骏万分感激。

  唐太太接着说:“不过你要沉着,一切行动听我指挥,看我的眼色行事。现在把你所穿的西装和秋大衣通通拿起来,放在橱子里;只穿这件睡衣就够了。”

  陈如骏如泰圣旨,立即遵命行事。

  唐大太把自己里面的衣服丢散在椅子上,又把自己的旗袍、秋大衣挂在衣架上;再把一套最高级的哗叽将官军装挂在最显眼的另一个衣架上,两块全金板一颗金星的少将领章特别显明地缀在领上,左胸上挂着一枚国防部证章,它们在日光灯辉映下闪闪发光。就这副领章和这枚证章,就足以避邪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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