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夜绵绵_[英]阿加莎·克里斯蒂【完结】(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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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老太婆真吓死……真吓死人呵。”爱丽说道。

  “别理她,”我粗声粗气说道:“无论如何,我总认为她脑袋瓜儿里一半不对劲,只想把你吓走。我想,她们对这片地方有一种特别的感qíng。”

  “这里出过很多意外吗?发生过不幸的事qíng吗?”

  “一定会出意外呀,瞧瞧这条公路好窄好窄,急弯又多,镇公所对这条公路都不理会,真该枪毙;当然这里就会车祸多多呀。”

  “只有车祸吗?--或者还有别的?”

  “瞧瞧你,”我说道:“人都幸灾乐祝。也一向多的是七灾八难供人说,这处地方的传说就这么着传开了。”

  “他们说这处地皮会卖得很便宜,这是不是一个原因呢?”

  “这个嘛,也许吧,我想。卖给当地人,那就是说。不过我想不会卖给当地人吧。

  预料会有人买来盖社区。你在打寒噤了,”我说:“别哆嗦,来吧,我们走快点儿,”

  我又加上一句:“你要我在你回进镇里以前离开吗?”

  “不,当然不呀,我为什么要这样?”

  我鼓足了勇气开口。

  “你看看,”我说:“明儿个我要到查德威市场来,我……我想……我不知道你是不是还在这里……我意思是,会不会再有什么机会--见到你?”我脚步慢吞吞拖拖拉拉的,头转向一边,脸相当红吧,我想。不过,现在我不说的话,这种qíng形又怎么能继续下去呢?

  “呵,好呀,”她说:“不到明儿晚上,我不会回伦敦去!”

  “那么或许……你肯……我意思是,我想这话相当冒失……”

  “不呀,不冒失呀。”

  “这个,或许你会来到咖啡室,‘蓝狗’咖啡室,我想是那么个名称,喝杯茶好吗?

  那里挺不错的,”我说:“那里……我意思是,那里……”我没法儿止住自己要说的这个词儿,我用上了它,因为听见妈妈用过那么一两次:“那里十分温柔呢。”我说得急急忙忙。

  这时爱丽笑起来了,我想这个词儿在这年头儿里听上去很古怪吧。

  “我保险那里会很不错!”她说:“好吧,我会来,大约在四点半钟,那时间好吗?”

  “我会到那里等你,”我说:“我……我很高兴。”可没法为了什么事儿高兴。

  我们走到了公路最后一个转弯的地方,打这儿起房屋多了。

  “那么,再见吧。”我说:“明儿见。还有--别再想那老巫婆说的话了,她只是想吓唬人;我想,她并不是时时在那里的。”我又补充了一句。

  “你觉得那地方吓人吗?”爱丽问道。

  “吉卜赛庄吗?不呀,我并不觉得,”我说道,也许我说那是废话太断然决然,但并不认为那里吓人。我以为,也和从前一样的以为,那是处美丽的地方,盖一幢漂亮宅第的风水所在……

  唔,这就是我和爱丽头一次相遇的经过。第二天,就在查德威市场的‘蓝狗’咖啡室里等她,她来了。我们在一起喝茶、聊天。我们对自己依然谈得不太多,我意思是说,并没有谈到我们的生活。大部分谈的是我们想到的、感觉到的;到后来爱丽看看手表,说她一定要走了,因为她要搭五点三十分的火车去伦敦。

  “我以为你有辆汽车在这里呀。”我说。

  她神色上略略带着惭愧,说不不,昨儿个那并不是她的车:昨天她倒也没有说是谁的车,忸忸怩怩的yīn影又掠过我们身上。我竖起一根手指头把咖啡室的女侍应生召来,会过了帐,然后就开门见山对她说:

  “我--我还能再见到你吗?”

  她并没有望着我,人俯望着桌子,说道:

  “我还要在伦敦住上两个星期呢。”

  我说了。

  “在什么地方见面?如何见面呢?”

  我们定下了时间,三天后在瑞琴公园见面。那天天气晴朗,我们在露天餐厅吃了饭,又到玛丽皇后公园里散步,坐在两张帆布躺椅上谈起来了。从这次起,我们开始谈到自己了,我告诉她,自己受过良好教育,但实际上上过的学校并不多;又告诉她自己gān过的工作,总而言之,有几种工作gān过;我又是如何绝不安于现状,一向总是安定不下来,到处飘游làngdàng,试试这个又试试那个。有意思的是,这一切一切她听得入神得很呢。

  “太不一样了,”她说:“不一样得出奇呵。”

  “和什么不一样呀?”

  “和我不一样。”

  “那你是富家千金喽?”我说。

  “不错,”她说:“我是个可怜的小小富家女。”

  这时,她就以零零落落的方式,谈到自己的背景,有钱啦,舒眼得闷死人啦,厌烦啦,不能真正选择自己的朋友啦,决没做过自己要做的事啦--有时望见别人似乎都自有盎然的乐趣,而她却没有,她还在襁褓时期,母亲就过世了,父亲后来又结了婚;以后没有多少年,父亲也死了,她说。我推测得出她对继母并不太理会。她大部分时间都住在美国,但也有相当长的时间在海外旅行。

  在我来说这似乎是异想天开嘛,静听她的谈话,像她这种年龄、这种时代的女孩子,竟能活在这种隐蔽、限制的生活里。不错,她参加舞会和娱乐活动,但在我看来,从她谈话的方式上说,那或许是五十年前的事儿了。似乎竟没有半点儿亲密、半点地乐趣呵!

  她一生与我大不相同,犹如白垩有异于gān酪。在一方面说,听起来倒是挺引人入胜,但在我听起来却有些难以置信。

  “那么,你真个儿的还没有自己的朋友吗?”我说得很怀疑:“男朋友呢?”

  “他们是为了我而挑选出来的,”她说得相当讥讽:“一个个其笨无比。”

  “就像坐牢一样嘛。”我说。

  “看起来就像那样子了。”

  “你自己真没有朋友吗?”

  “现在我有了,有了葛莉娜。”

  “葛莉娜是谁?”我说。

  “起先她来时是一个作伴的女孩--不,或许并不完全那样。不过反正我有过一位法国女孩,同我们住过一年,教法语嘛。然后,德国来的葛莉娜,教德文。葛莉娜不一样,自从她来了后,每一件事qíng都不同了。”

  “你很喜欢她吗?”我问道。

  “她帮我的忙,”爱丽说道:“是我这一边儿的。她来安排,所以我可以做许多事qíng,到很多地方,她就替我说谎话。如果葛莉娜没去过吉卜赛庄,我也没法儿离开到那里去。她陪着我,在伦敦照料我,而我继母在巴黎。我如果要到什么地方去,就写上两三封信,葛莉娜就每隔三四天寄那么一封,每封信上都有伦敦的邮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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