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倒是想知道。上等的饮食,衣服也有人修补。他是前世修来的福,才有你这样美丽迷人的年轻女孩在身边。等到有一天你结了婚之后,我希望我仍然有能力照顾他的生活起居,以及他的健康。那总比一个办公室出身的年轻女人好上那么一点点——她懂什么家事管理?数字、帐簿、速记、打字——这些在一个男人的家里能派上什么用场?”
艾瑞丝笑了笑,然后摇头,然而她并没有争辩。她正在想着露丝头上那平滑的缎质头巾,那白皙洁净的脸孔,那穿着剪裁合宜的美妙身材。可怜的露希拉姑妈,她的脑子只想到生活的舒适以及家事管理,把罗曼史抛在脑后远远的,或许她已忘掉了它的意义——如果真是这样,艾瑞丝想起了她姑丈的婚姻,那真是意义重大了。
露希拉·德瑞克是海克特·玛尔的同父异母姐姐。她在生母去世之后,扮演母亲的角色,照顾她的幼弟,同时料理家务,因而慢慢变成了十足的老处女。在她认识克利·德瑞克时,已近“不惑”之年,而他也已过了“知天命”的大关。
她的婚姻生活很短暂,只有两年的光景,然后就成了有个男婴的寡妇。迟来的,意料之外的真正母亲角色,是露希拉·德瑞克生命中最重要的经验。她的儿子成为她的焦虑所在,一个忧伤的源头以及一个长期的金钱吸血虫——但是她从未失望过。德瑞克太太拒绝承认她儿子的一切恶行,只认为他的个xing中是有些无伤大雅的弱点。维多是太相信别人了--太容易因此而被他的坏同伴带坏了。维多运气不好。维多被骗了。维多被人骗取钱财。他被玩弄在那些识破他的天真本xing的人掌中。每当别人批评她儿子时,她那张绵羊般的脸立即沉了下来,露出严重抗议的表qíng。她了解她自已的儿子。他是个可爱的男孩,乐天安命,而他的那些所谓的“朋友”利用了他,占了他的便宜。她认为,没有任何人比她自己更清楚,她儿子是多么地不喜欢向她要钱。但是当那可怜的男孩真的陷入困境时,他除了向他妈妈求援之外,还能怎么样?除了她之外,他似乎找不到任何可以求救的对象。
她承认,乔治在她正陷入一种“优雅的”极端贫苦之中,请她来跟他们住在一起,以便照顾艾瑞丝,实在是有如天意的安排。去年一年之中,她过得很舒适、快乐。要她面对一个摩登、能gān的年轻女人可能取代她的地位这件事不耿耿于怀,实在是有违人xing常qíng的。她认为那个女人只是为了乔治的钱财才处心积虑地想跟他结婚。她所追求的当然是那个——一个好家庭以及一个富有而溺爱妻子的丈夫。像露希拉姑妈这种年纪的女人,你没有办法让她相信,任何一个现代的女人其实都喜欢自力更生!女人终究还是女人——如果她们能找到一个能让她们舒舒服服过日子的男人,她们还是较喜欢放弃工作,嫁给他,过着少奶奶的生活。露丝·莱辛这个女孩很聪明,她逐步地取得乔治的信任,帮他装潢房子,让她自已成为他不可缺少的助手——然而,谢天谢地,幸好至少还有一个人看出了她的不良企图!
露希拉·德瑞克自以为是地连续点了几次头,使得松弛的双下巴不停地晃动,她的双唇上扬,一副具有超人智慧的模样。她换了一个同样有趣或许更急迫的话题。
“那些毯子我不知该怎么处理好,亲爱的,你知道,我弄不清楚我们究竟是到明年chūn天以前不再来这里,还是乔治想继续来这里度假。他又不说。”
“我想他自己也不太清楚。”艾瑞丝试着让她注意这似乎不重要,“如果天气好的话,偶尔到这里来是很好的,虽然我不觉得我会怎么想来。不过如果我们真的想来的话,这幢房子还是会在这里。”
话是不错,亲爱的,但是总要让人家知道一下。因为,你知道,要是我们到明年才会再来,那么这些毯子应该放些防蠹丸收藏起来。但是如果我们不久就要再来,那就不需要了,因为毯子不久便会再用到——而防蠹丸的味道并不好受。”
“好,那么就不要放防蠹丸吧。”
“好的,但是今年夏天这么热,虫子那么多。大家都说今年的虫子特别多。当然,还没有huáng蜂。贺金斯昨天告诉我,他说,今年夏天已找到了三十个huáng蜂巢——三十——想想看——”
艾瑞丝想着贺金斯——huáng昏时漫步出外——手里拿着氰化钾——氰化钾——罗斯玛丽——为什么每一件事物都令人回想起——?
露希拉姑妈那尖细的声音又开始了--这次是不同的话题--
“--还有到底该不该把银器送去银行保管?亚历山大夫人说小偷很多--虽然我们装的防盗遮板很好--我个人不喜欢她的发型--那使她的脸显得那么坚毅--但是我认为她是个坚毅的女xing,而且神经紧张。现在每个人都神经紧张。
在我还是个女孩时,人们根本不晓得什么是神经紧张。那让我想起来了,我不喜欢乔治最近的脸色--我怀疑他是不是就将得流行xing感冒?有一两次,我还以为他是不是发烧了。但是也许那是由于某种生意上的担忧。你知道,他看起来让我觉得好像心事重重一样。”
艾瑞丝打了个冷颤,露希拉·德瑞克得意地叫了起来:
“你看,我就说你着凉了嘛。”
< 第二章
“我真希望他们没来这里。”
仙蒂拉以不寻常的恶意说出了这句话,使得她丈夫不禁转过头来,惊讶地注视着她。好像他的想法已经变成了话语流露了出来——那些他一直想尽办法隐藏的想法。那么,仙蒂拉的感受也跟他一样?她也感到“避风港”的气氛被破坏了,它的宁流安详已被公园那边一哩外的邻居所打破了。他装作很惊讶地说:
“我没想到你对他们也有那种想法。”
很快地,或者这只是他自己的感觉,她又退缩回去,回复平常的她。
“在乡下,邻居是很重要的。你不是对他们友善礼貌,就是对他们粗鲁无礼;你无法像在伦敦一样,又把他们当作‘认识的人’,不关痛痒地保持距离。”
“是的,”史提芬说,“你没有办法像那样对等他们。”
“而如今我们为了他们这家人而受到拘束。”
他们都沉默了下来,各自在脑海里回想着午餐的qíng景。乔治·巴顿是很友善、甚至过份有礼貌,带着一种他们彼此心照不宣的兴奋之qíng。这些日子以来,乔治·巴顿是真的很古怪。罗斯玛丽去世之前,史提芬并不太注意乔治。乔治·巴顿一直是个背景人物,一个年轻漂亮太太的仁慈平庸的丈夫。史提芬甚至对于背着他跟他太太偷qíng,从未感到不安过。
乔治是那种注定要戴绿帽子的丈夫。那么老——那么缺乏抓住一个魅力十足而且善变的女人的心所必备的魅力。乔治被蒙在鼓里吗?史提芬不这么认为。他想,乔治很了解罗斯玛丽。他爱她,而他是那种不愿意运用自己的势力来抓住太太的心的男人。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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