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岁的艾瑞丝·玛尔只懂得接受生活的一切,不曾对生命作过任何的抗议,她为母亲哀悼、带孝,然后去跟她姐姐和姐夫一起生活。
住在他们的房子里,有时候令她感到有点乏味。直到第二年,艾瑞丝从未正式出过门。在这段时间里,她每星期上三次法文和德文课,同时修习家事课程。有时候她无事可做,没有人可以jiāo谈。乔治一直像兄长一般,慈爱、亲切地待她。
他的态度从未改变,直到现在还是一样。
至于罗斯玛丽?艾瑞丝很少跟她见面。罗斯玛丽常常外出,裁fèng店、jī尾酒会、桥牌会……
当她仔细地回想之后,她到底对罗斯玛丽了解了些什么?
她的喜好,她的希望,她的恐惧?太可怕了,真的,你对生活在同一屋子里的人竟然了解得这么少!她们姊妹之间是如此地不亲近。
但是现在她非想不可。她不得不尽力回想,这可能十分重要
当然。罗斯玛丽起来似乎是够快乐的……
直到那天——事qíng发生的前一礼拜。
她,艾瑞丝,绝忘不了那一天。每一细节、每一个字都像水晶一般地晶莹剔透。那发亮的红木桌、那摇摆的安乐椅、那急促异常的笔迹……
艾瑞丝闭上眼睛,让那一幕重现在眼帘……
在她的房间与罗斯玛丽起居室间的通道上,她突然停住脚步。
她所看到qíng景令她吓呆了!罗斯玛丽坐在写字桌前,上身趴在桌上,头靠在摊开的双臂上。罗斯玛丽正在绝望地深深饮泣。她从未看到罗斯玛丽哭过——那样地伤心痛哭令她吓坏了——。
不错,罗斯玛丽是得了严重的流行xing感冒。她才起chuáng一两天而已。任何人都知道流行xing感冒会令人沮丧,但是——艾瑞丝哭了出来,声音带着孩子气,害怕地说:
“啊,罗斯玛丽,你怎么了?”
罗斯玛丽坐了起来,拨开头发,露出一张泪痕满布的脸孔。她尽力想恢复正常,急切地说:
“没什么——没什么——不要那样瞪着我!”
她站了起来,经过她妹妹的身边,跑了出去。
艾瑞丝困惑不安地继续走了进去。她困惑的眼光投向写字桌,赫然发现她的名字出现在她姐姐的手书里。罗斯玛丽是不是正在写信给她?
她挪近脚步,双眼注视着桌上那张蓝色的便条纸,纸上爬满了一些斗大潦糙的字迹,由于笔者的心qíng急促与烦乱不安,使得字迹显得比平常更潦糙零乱。
亲爱的文瑞丝;
我实在没有必要立下遗嘱。同为我的钱不管怎么样都将遗留给你,只是我希望把我的某些东西留给某些人。
给乔治:他给我的珠宝,以及我们订婚时一起买的小搪瓷珠宝盒。”
给葛罗雷·盒:我的白金烟盒。
给安妮:我那匹她一向喜欢的中国陶马。
至此停了下来,留下一摊墨水在末尾,好像是罗斯玛丽重重地把笔甩了一下,qíng绪控制不往哭了起来。
艾瑞丝好像一尊石像般地呆立在那里。
这是什么意思?难道罗斯玛丽要死了吗——是吗?她是病得很严重,但是现在已经好了。再怎么说,人并不会因流行xing感冒而死——至少虽然有时候会,但是罗斯玛丽并没有,她现在已经是十分好转,只是身体虚弱,意志消沉而已。
艾瑞丝再重看一遍那张字条,这一次有一个句子带着震惊效果。显得特别突出:
“……我的钱不管怎么样都将遗留给你……”
这是她头一次窥知保罗舅舅的遗嘱大要。当她还是个小女孩的时候,她只知道罗斯玛玛继承了保罗舅舅的遗产,罗斯玛丽很有钱,相对的,她很穷。然而她从未问过如果罗斯玛丽死了,那些钱将怎么办。
如果有人问她,她一定会回答。那些钱将遗留给罗斯玛丽的丈夫乔治。但是,会加上一句:认为罗斯玛丽会比乔治先死似乎是很荒谬!
然而答案就在这里,罗斯玛丽亲手写下的白纸黑字。那些钱在罗斯玛丽死后,将遗留给她——艾瑞丝。但是,这大概是不合法的吧?应该是夫妻彼此继承遗产,而不是姐妹。当然,除非保罗舅舅的遗嘱是这样写明的。是的,一定是这样,保罗舅舅的遗嘱上写明如果罗斯玛丽去世,那笔钱将由她继承。这样就比较不会不公平了——
不公平?她为自己想到这几个字而感到震惊。罗斯玛丽有没有想过,独自继承保罗舅舅的遗产是不公平的?她想,在罗斯玛丽内心深处,一定一直都这么想。她和罗斯玛丽是姐妹,都是她妈妈亲生的女儿,为什么保罗舅舅要把所有的遗产都留给罗斯玛丽一个人?
罗斯玛丽总是拥有一切!
舞会、新cháo的服饰、爱恋她的年轻男子以及一个深爱她的丈夫。
唯一发生在罗斯玛丽身上的不愉快事件,是患了流行xing感冒!即使是这件不愉快事件,也不超过一个礼拜!
艾瑞丝站在桌旁犹豫着,那张字条——罗斯玛丽留在那里会不会让仆人看到?
犹豫了一分钟之后,她拿了起来,折成两半,塞进一个抽屉里。
在那决定命运的生日舞会之后,那张字条被警方发现,作为一项附属证据——如果需要证据的话——证明罗斯玛丽在病后一直处于消沉、沮丧的jīng神状态中,同时可能在那时候便一直想要自杀。
流行xing感冒之后所引起的jīng神沮丧,这是侦讯中提出的自杀动机,艾瑞丝的供词帮忙建立的动机。也许这是个不恰当的动机,但却是唯一能找到的,因此便被接受了。那是当年最严重的一型流行xing感冒。
艾瑞丝跟乔治·巴顿都找不出其他的动机。
如今回想起在阁楼上的意外发现,艾瑞丝不禁怀疑自己怎么会那么糊涂。
整个事件一定是在她的眼底下进行着,而她竟然什么都没看到,什么都没注意到!
她的思路很快地掠过那一幕生日舞会悲剧。不需要去想它!那已经过去了——结束了。把恐怖的景象、侦讯会、乔治扭曲的脸孔和充血的双眼都摆到一边去吧,专心回想阁楼上那只行李箱的事件。
二
那大约是在罗斯玛丽死后半年。
艾瑞丝继续住在她姐夫家里。丧礼之后,玛尔家里的律师——一个有着发亮的秃头和jīng明的双眼的老绅士——跟艾瑞丝面谈过一次。他十分明确、清晰地解释说,根据保罗的遗嘱,罗斯玛丽继承他所有的财产,她死后,再传给她的子女,如果她死后无嗣,那么所有的财产都由艾瑞丝继承。那位律师解释说,那是一笔很大的财富,在她年满二十一岁或是结婚时,将全部归属于她。
在那同时,第一件要解决的事便是她的住处问题。乔治·巴顿先生热切地要她继续跟他住在一起,同时建议要请她父亲的姐姐德瑞克太太同住,以便陪艾瑞丝在社jiāo圈里活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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