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尔达继续说着,更加不连贯了:
“真对不起,亲爱的,都是我的错,但刚开始,你瞧,我以为你就要来,但紧接着我又想,恩,如果我真的把它送回去……”
约翰不耐烦地打断了她。
“哦,这又有什么关系?这一点儿都不重要。一点儿都不值得为此大题小作。”
接着他问:“车在这儿吗?”
“我想在这儿。科利订了它。”
“那么我们可以一吃完饭就离开了。”
穿过艾伯特桥,他想,接着是克拉彭的公地——从水晶宫抄近道——克罗伊登——珀里巷,然后避开主gān道——从右边的那条岔路爬上梅思利山——沿着哈弗斯顿山脊——突然到达郊区的右边,穿过科尔默顿,然后爬上沙夫尔高地——金红色的树林——在你下边到处都是林地——秋天那柔和的气息,然后从山顶往下。
露西和亨利……亨里埃塔……
他已经有四天没见到亨里埃塔了。他最后一次见她的时候,非常生气。她的眼里闪现着那样的目光。不是超然的,不是漫不经心的——他无法确切地描述它——那种dòng察了某种东西的目光——某种不在那儿的东西——某种不是约翰。克里斯托的东西!
他自言自语道:“我知道她是一个雕塑家。我知道她的作品很出色。但该死的,她难道不能有时把它放在一边吗?她难道不能有时想到我——而不是其他的什么东西吗?”
他不公正。他知道他不公正。亨里埃塔很少谈及她的工作——比他知道的绝大多数艺术家都要少地沉迷于其中。只是在非常罕见的时候,她对内心幻象的关注会破坏她对他关心的完整xing。而这总会激起他那猛烈的怒火。
曾有一次,他语调尖刻而qiáng硬地说:“如果我要求你,你能放弃这所有的一切吗?”
“所有的——你指什么?”她那温柔的声音中带有一丝惊奇。
“所有的——这一切。”他以包罗广泛的手势环绕着雕塑室挥舞。
他立刻在心里告诉自己:“傻瓜!为什么你要要求她那样?”又一次对自己说:“让她说‘当然。’让她对我说谎!如果她只是说‘当然我会的。’不管她是认真的还是不认真都没关系!但让她这么说。我需要和睦。”
她在一段时间内什么都没有说。她的目光变得如梦般地迷离和超然。她的眉头微微皱起。
接着她慢慢地说:
“我想会这样的,如果有必要的话。”
“有必要?你说的有必要是什么意思?”
“我真的不知道我指的是什么,约翰,有必要,就像截肢是有必要的。”
“完全是一个外科手术。”
“你生气了。你想让我说什么?”
“你非常清楚。一个单词就可以了。是。为什么你不能说出它?你对人们说了足够多的话来取悦他们,从不在意它们是真话与否。为什么对我不这样?看在上帝的分上,为什么对我不这样?”
她依然缓缓地回答:
“我不知道……真的,我不知道,约翰。我不能——这就是全部。我不能。”
他来来回回走了有一两分钟。接着他说:
“你会使我发疯的,亨里埃塔。我从未感觉我对你有任何影响力。”
“为什么你想有?”
“我不知道,我就是这样。”
他倒在一张椅子里。
“我想成为最重要的。”
“你是最重要的,约翰。”
“不。如果我死了,你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泪流满面地开始塑造某个该死的悲伤的女人或是某个忧伤的肖像。”
“我怀疑是否会这样。我相信——是的,也许我会这样。真是糟透了。”
她坐在那儿,用沮丧的双眼看着他。
布丁烤糊了。克里斯托扬起了眉毛,而格尔达急忙道歉。
“对不起,亲爱的。我想不出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全都是我的错。给我上面的,你们吃下面的。”
布丁烤糊了是因为他,约翰。克里斯托,在需要的时间之外,多在诊室里呆了一刻钟,想着亨里埃塔,格雷伯特夫人,让那荒谬的对圣。米尔的怀旧qíng绪拂过他,是他的错。格尔达试图承担责任,多么愚蠢的举动。而她试图自己吃掉糊了的部分,像是在发疯,为什么她总是不得不牺牲她自己?为什么特伦斯那样慢吞吞的,感兴趣的方式注视着他?为什么,哦,为什么曾纳不得不这么不断地吸鼻子?为什么他们都那么该死的让人发火?
他的愤怒降临到了曾纳头上。
“究竟为什么你不擤一下鼻涕?”
“她有一点儿伤风,亲爱的。”
“不,她没有,你总认为她伤风了!她好好的。”
格尔达叹了口气。她永远也不能理解为什么一个医生,花时间治疗其他人的病痛,对自己家庭成员的健康却漠不关心。他总是嘲笑任何生病的提法。
“我在午饭前打了八个喷嚏,”曾纳郑重地说。
“热伤风!”约翰说。
“不是因为天气热,”特伦斯说,“大厅里的温度计只有五十五度。”
约翰站起身来。“你们吃完了吗?好,我们上车吧。准备出发了吗,格尔达?”
“稍等片刻,约翰。我还得装一点儿东西进去。”
“你应该早就做完这些的,整个上午你都gān了些什么?”
他怒气冲冲地走出了餐厅。格尔达也匆匆离开,走进了她的卧室。她想快点儿的急切心qíng将行动使她更慢。但为什么她不能早点儿准备好呢?他自己的手提箱已经装好了,放在大厅里。究竟为什么——
曾纳走到他面前,手里攥着一把粘糊糊的纸牌。
“我能为您算命吗,爸爸?我知道怎么算。我已经算了母亲的,特里的,刘易斯的,还有简的和厨师的。”
“好的。”
他想知道格尔达还需要多长时间。他想离开这座糟糕的房子,这条糟糕的街道以及这座充满了疼痛的、抽鼻子的、生病的人们的城市。他想接触树林和湿润的树叶——还有露西。安格卡特尔那高雅的冷漠。她总是一副那样的表qíng,让你认为她甚至没有ròu体存在。
曾纳正在郑重地发牌。
“中间的是你,父亲,红桃K。被算命的人总是红桃K。接着我把其余的牌都翻过去。两张在你的左边,还有两张在你的右边,另外,一张在你的头上——那是能控制你的人,一张在你的脚下——你能控制它。还有这张——盖住你!”
“现在,”曾哪深吸了一口气,“我们把它们翻过来,你右边的是方块Q——十分亲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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