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放慢速度,并且笑了。
“你觉得累了吗?”
“我可以走得这么快——但这有任何必要吗?我们不需要赶火车。为什么你jīng力这么旺盛?你是在逃避自己吗?”
他完全停了下来。“为什么这么说呢?”
亨里埃塔奇怪地看着他。
“我没有任何特殊的意思。”
约翰又继续往前走,但脚步很明显地放慢了。
“事实上,”他说,“我累了,我非常累。”
她从他的声音中听出了倦怠。
“克雷布特里怎么样了?”
“现在下结论还为时太早,但我认为,亨里埃塔,我已经查看了进展的qíng况,如果我是正确的”——他的脚步开始加快了——“我们的许多观念都将被彻底改变——我们将不得不重新考虑有关荷尔蒙分泌的整个问题——”
“你的意思是,会出现一种治疗里奇微氏病的方法吗?那些人不会死了吗?”
“这个,偶尔吧。”
医生门是一些多么奇怪的人,亨里埃塔想。偶尔地!
“科学地说,它开辟了各种各样的可能xing!”
他深吸了一口气。“但来到这儿真好——你的肺里吸进一些新鲜的空气——还有,见到了你。”他对她突然而迅速地一笑,“而且这对格尔达会有好处的。”
“格尔达,当然,她完全喜欢来到空幻庄园!”
“当然。顺便问一句,我以前遇到过爱德华。安格卡特尔吗?”
“你遇到过他两次,”亨里埃塔不动声色地说。
“我记不得了。他那种模糊的,不确定的人。”
“爱德华是一个可爱的人。我一直很喜欢他。”
“恩,别让我们在爱德华身上làng费时间了!这些人都不在考虑之内。”
亨里埃塔用低沉的声音说:
“约翰我有时害怕你!”
“害怕我——你是什么意思?”
他将那张惊愕的脸转过来对着她。
“你是那么的不在意——那么令人费解。”
“茫然?”
“你不知道——你不明白——你是那么古怪而不敏感!你不知道其他人感受到什么,在想些什么。”
“我要说事qíng正好相反。”
“你看到了你所看的东西,是的。你——你就像一个探照灯。一个qiáng大的光束照到了你兴趣所在的那个地点,而在它后面和它的两边呢,则是一片黑暗!”
“亨里埃塔,我亲爱的,所有这些是什么意思?”
“这是危险的,约翰。你以为每个人都喜欢你,他们都对你怀有善意。比如,像露西这样的人。”
“露西不喜欢我吗?”他惊奇地说,“我一直都很喜欢她。”
“所以你以为她也喜欢你,但我不能肯定。还有格尔达和爱德华——哦,还有米奇和亨利。你是如何知道他们对你的感觉?”
“还有亨里埃塔吗?我知道她的感觉吗?”他抓住她的手,握了片刻。“至少——我对你有把握。”
她抽回了自己的手。
“在这个世界上,你不可能对任何人有把握,约翰。”
他的脸变得严肃起来。
“不,我不相信这些的。我对你有把握,而且我对我自己有把握。至少——”他的脸色变了。
“什么,约翰?”
“你知道我从今天自己的谈话中发现了什么吗?一些非常可笑的东西。‘我想回家。’这是我曾说过的话,但我一点儿也不知道我指的是什么。”
亨里埃塔缓缓地说:“你一定在头脑中有某种想象。”
他反应qiáng烈地说:“没有,什么也没有!”
那晚吃饭的时候,亨里埃塔被安排紧挨着戴维坐。而在餐桌的尽头,露西那纤细的眉毛传递的不是一个命令——露西从不下命令——而是一个请求。
亨利爵士正在竭尽全力和格尔达相处,并且相当成功。约翰,则脸上挂着笑意,正在跟随着露西那散漫的思想的跳跃而行进。米奇正以一种不自然的方式同爱德华说话,而他好像比平常更加心不在焉。
戴维狠狠地瞪着大家,并用一只紧张的手把他的面包弄成碎屑。
戴维是带着一种相当不qíng愿的qíng绪来到空幻庄园的。直到现在,他既没有同亨利爵士接触,也没有同安格卡特尔夫人接触,并且完全不赞同这个帝国,他将不赞同他的任何亲戚。爱德华,那个他不认识的人,他认为他是个不求甚解的人从而轻视他。他用一种批评的眼光审视着余下的四个客人。亲戚们,他想,是非常可怕的,并且人们期望他同他们谈话,而这是一件他讨厌做的事。
他将米奇和亨里埃塔的表现打了个折扣,认为她们头脑空空。克里斯托医生只是那些哈利街上众多庸医中的一个——他所有的举止和社jiāo上的成功——他的妻子显然不能考虑在内。
戴维在领子里转了转脖子,并qiáng烈地希望所有的这些人都知道他是多么地看不起他们!他们都是无需考虑的。
当他在心里对自己重复这些话三遍之后,他感觉好多了。他仍然怒目而视,但不去碰他的面包了。
亨里埃塔,虽然眉头高皱,但要取得进展还是有些麻烦的。戴维那简短的回答是一种极端的冷落。最终,她求助于一种她曾运用于那些牙关禁闭的年轻人身上的方法。当她了解到戴维有很多技巧和音乐方面的知识后,她故意地发表了一通武断的没有根据的关于一个现代作曲家的谈话。
使她高兴的是,这个计划奏效了。戴维从他那无jīng打采的姿势中活跃起来,坐直了身子。他的声音再也不是低沉和嘟嘟囔囔的了。他停止了粉碎面包的行为。
“那些,”他一冷冷的目光紧盯着亨里埃塔,用大声的、清晰的语调说,“表明你对这个话题根本是一无所知!”
从那时起,一直到晚宴结束,他一直以一种清晰的、尖刻的语调对她发表演说。而亨里埃塔则保持着被人知道时所应有的合适的谦和。
露西。安格卡特尔从桌子那边投去了一个亲切的目光,而米奇则自个儿笑了。
“你真聪明,亲爱的,”当安格卡特尔夫人在去客厅的路上挽住亨里埃塔的一只胳膊时,她轻声低语道。“如果人们脑袋里没有很多东西,他们将会更清楚地明白如何利用他们的双手,这是多么可怕的思想!你认为甩红桃(译注:一种甩掉红桃的牌戏。),桥牌,朗姆(译注:用两副牌玩的一种牌戏。),或是非常简单的,像抢动物(译注:一种特殊的牌戏。)怎么样?”
“我认为戴维将会觉得完抢动物是对他的一个极大的侮r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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