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这些小小挫折之外,一切都还顺利,然后新的灾难又降临了。
那是我们到达瀑布区的晚上,我正在起居室里向佩蒂格鲁小姐口述时,布莱儿夫人突然穿着很不成体统的衣服闯了进来。
“安妮呢?”她大叫。
真是个好问题,好像我该负责这个女孩的一切一样。她希望佩蒂格鲁小姐怎么想?认为我惯于在半夜,从我口袋里生出个安妮·贝汀菲尔来?这对我这种地位的人来说实在是一大侮rǔ。
“我想,”我冷冷地说,“她在她的chuáng上。”
我清清喉咙,看了佩蒂格鲁小姐一眼,表示我准备继续口述。我希望布莱儿夫人接受这个暗示,然而她却没有,反而坐进一张椅子里,烦乱地摇动着穿着拖鞋的脚。
“她不在她房里,我去过了。我作了一个梦——一个可怕的梦——梦见她处在可怕的险境中,我醒来,到她房间去,只是为了让自已确定一下,你知道,她不在那里,而且她的chuáng也没人睡过。”
她恳求地注视着我。
“我该怎么办,尤斯特士爵士?”
我压抑着想回答的冲动说,“睡觉去,不要无事自扰。像安妮·贝汀菲尔那样能gān的年轻女子,自然会好好照顾她自己的。”我明断地皱皱眉头说。
“瑞斯对这件事怎么说?”
为什么瑞斯总是那么吃香?让他也触触霉头,不要老是在女人圈子里那么吃香。
“我到处都找不到他。”
她显然想把整个晚上都豁在这件事上。我叹了口气,在一张椅子上坐下来。
“我不太懂烦乱不安的理由,”我耐心地说。
“我的梦——”
“那是我们晚饭吃的咖哩所引起的!”
这个女人实在很不懂规矩。然而任何人都知道恶梦都是吃坏了东西的直接后果。
“不管怎么说,”我说服似地继续说,“为什么安妮·贝汀菲尔和瑞斯不可以不惊动他人地出去散散步?”
“你认为他们只是一起出去散步?但是现在已经是午夜过后了!”
“人年轻的时候,都会gān这种事,”我轻声地说,“虽然瑞斯已经够大了,他该较了解才是。”
“你真的认为如此?”
“我敢说他们一起跑出去散步去了,”我安慰她地继续说,虽然我自知我是在胡说人道。因为,毕竟在像这样的地方,要一起跑到那里去?
我不知道我还需要继续说些站不住脚的话多久,但是这时瑞斯自己走了进来。不管怎么样,有部分我是对的——他是出去散步了,但是他并没有带安妮跟他一起去。然而我对整个qíng况的处理方式相当错误。瑞斯在几分钟之内找遍了整个饭店,我从没看过任何人像他那样心神不宁过。
事qíng很不寻常,那女孩到哪里去了,她在十一点十分左右,衣着整齐地走出饭店,然后就不曾再见过人影。自杀似乎是不可能的,她是那些jīng力充沛,热爱生命的年轻女子之一,一点也不可能轻易结束自己的生命。到第二天中午以前没有火车班次,因此她不可能已离开了这个地方。那么她到底在哪里?
瑞斯几乎急疯了,可怜的家伙。他找遍了每个地方,只差没把每块石头都翻过来找。方圆百里内所有有关人员都被请来帮忙找,而当地的猎人也四出寻找,能做的事都做到了——但是毫无安妮·贝汀菲尔的踪迹。有一个较被接受的说法是,她梦游出去了,在桥的附近小路上有些迹象显示,那女孩走出了路边缘。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当然她一定在谷底的岩石上跌得粉身碎骨了。不巧的是,大部份的脚印都被一群观光客在星期一一大早,从那条路走过时湮灭掉了。
我不知道这是不是一个很令人满意的解释。我在年轻的时候,经常听人说,梦游症的人不可能伤害到自己——他们的第六感会照顾他们。我也不认为这个解释能令布莱儿夫人满意。
我无法猜透那个女人的心理,她对瑞斯的态度完全改变。她像猫对老鼠一般地监视着他,而又尽可能地以礼相待,他们以前就是如此的朋友。她完全改变了一个人似地,变得紧张、歇斯底里而且惊慌失措,任何风chuī糙动都会令她吓的跳起来。我开始认为这该是我到约翰尼斯堡去的时候了。
昨天有个谣传说,在河上某个地方,有一座神秘的小岛,岛上有一男一女。瑞斯听了之后,非常兴奋。然而,结果只是空欢喜一场。岛上的那个男子已在那里住了好几年了,而且大家都知道他是饭店的经理,他偶而带着游客上船,到河上观光,指出鳄鱼和迷路的河马给他们看。我相信他一定训练了一只温驯的鳄鱼,偶尔咬咬他的船身,然后他用船钩把它挡开,那么游客会感到他们真的到了蛮荒之地。那个女孩子到岛上多久了不清楚,但是似乎很显然的,她不可能是安妮,而且要gān扰别人的私事,需要相当微妙的手法。如果我是那个年轻人,要是瑞斯敢到岛上问起有关我个人恋爱之事的问题,我一定会一脚把他踢到河里去。
(几天之后)
我已安排好了明天到约翰尼斯堡,瑞斯催我上路。从一切我所听到的消息看来,那边的qíng况越来越不乐观,但是我还是要在qíng况更糟之前赶去那里。我敢说我会在那里被一个罢工者枪杀。布莱儿夫人将陪我一起去,但是到了最后关头,她改变主意,决定留在瀑布区。看来她似乎无法忍受看不到瑞斯。今天晚上她来找我,有点犹豫地说,她想请我帮个忙。问我可不可以帮她保管她所买的纪念品?
“不是那些动物吧?”我十分警觉地问。我老是觉得迟早那些可憎的动物会给我惹来麻烦。
最后,我们达成了协议。我替她保管装满易碎品的两个小木箱。其他的那些动物由当地店铺用木条箱钉牢包装好,经由铁路运到开普敦,由彼吉特在那里负责寄存。
包装的人说,它们的形状太难装箱子,必须订做特别的箱子。我告诉布莱儿夫人说,当那些东西运到她家时,每一个将至少花掉她一镑的钱!
彼吉特一直催着要到约翰尼斯堡来跟我在一起,我将以布莱儿夫人的那些箱子作借口,把他留在开普敦。我已写信告诉他,他必须留在那里接收那些箱子,因为它们装着一些价值极高的稀有古董。
如此一来,一切都安排妥当了,我和佩蒂格鲁小姐一起离去,步入悲观的世界里,而任何看过佩蒂格鲁小姐的人,都会承认她是一个十分值得敬佩的人。
阿加莎·克里斯蒂 著
第廿九章
(约翰尼斯堡,三月六日)
这里的一切qíng况,都是很不健全的。套用一个我经常读到的名句来形容,那就是“我们都生活在火山的边缘”。成群结队的罢工者,或是所谓的罢工者,一起愤怒地蹙额皱眉,在街上游行着。我想,他们正在为大屠杀作准备,挑选着脑满肠肥的资本家。你不能搭计程车--如果你搭上的话,罢工者就会把你拖出来。而且饭店都暗示你说,一旦食物吃光之后,他们将把你扫地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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