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大概听说过,好几个证人都听见死者乔伊斯这姑娘说过她亲眼目睹过一桩谋杀案。”
“像这种地方,”富勒顿先生说,“一有风chuī糙动,马上就传遍了。而且,传的过程中免不了添油加醋,根本不值得去相信它。”
“您说的也有道理。”波洛说,“我调查过,乔伊斯才十三岁。九岁的孩子有可能会记得自己所目击的事——有人开车撞人后溜走啦,在漆黑的夜里有人持刀搏斗啦,或者一位女教师被人掐死啦,等等——这些兴许在孩子的脑海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同时,她对具体发生的是什么事又不甚清楚,于是她守口如瓶,脑海中不停地回味着。后来慢慢淡忘了。突然发生的某件事或许能唤醒她的记忆。您觉得这有可能吗?”
“嘿。对,对。但是——但是我觉得还是有点牵qiáng。”
“我听说,这里还有一名外国姑娘失踪了。她是叫奥尔加还是索尼亚——姓什么我不知道。”
“奥尔加·塞米诺娃。对,没错。”
“恐怕。不太值得信赖吧?”
“对。”
“她是不是伺候您刚说过的卢埃林·斯迈思夫人?就是德雷克夫人的姑母——”
“对。她请过几个女孩子伺候她——其中还有两个外国姑娘。我记得,一个刚来就跟她闹翻了;另一个心肠还好,可就是太笨。卢埃林·斯迈思夫人无法容忍蠢人。最后她请到了奥尔加,这最后一次冒险却很成功,那姑娘很合她的意。要是我没记错的话,她不太漂亮,”富勒顿先生说,“她个子不高。矮胖矮胖的,不苟言笑,邻居们不太喜欢她。”
“但卢埃林·斯迈思夫人却喜欢她。”波洛提醒他说。
“她一步都离不开她——这么依赖她,很不明智。”
“嗯,的确如此。”
“我敢肯定,”富勒顿先生说,“我告诉您的这些您早就听说过啦,这些早都传遍啦。”
“我听说卢埃林·斯迈思夫人给女孩子留了一大笔钱。”
“简直令人震惊,”富勒顿先生说,“卢埃林·斯迈思夫人的遗嘱许多年里都基本未变,只是增添了一些慈善机构的名称,或者有些财产继承者死了,于是划掉他们的名字,我似乎又在跟您说起一些您已经打听到了的事,不知您还感兴趣不。她主要的财产一般都指定由她的侄子雨果·德雷克夫妇继承。德雷克夫人也是他的表妹,就是说,她是卢埃林·斯迈思夫人的外甥女。他们二人中谁先过世财产就由活着的一方继承。遗嘱上给慈善机构以及几个老仆人也留了不少东西。但她最后一次对遗嘱进行更改是在她死之前三周,不是由我们事务所起糙的文件,是她手写的一个补充条款。其中提到了一两家慈善机构——没有以前那么多——老仆人们什么也得不到。全部财产几乎都由奥尔加·塞米诺娃一人继承,说是为了感谢她无微不至的关心和体贴。简直太令人震惊了,根本不像卢埃林·斯迈思夫人以前的所作所为。”
“后来呢?”波洛问。
“您大概也听说过啦。根据专家鉴定,这个附加条款纯属伪造,只是有一点像卢埃林·斯迈思夫人的字体,如此而已。斯迈思夫人不喜欢用打字机,常常叫奥尔加替她写私人信件,尽量模仿她本人的字体,有时还让她签上自己的名字。奥尔加这样做过许多次。据说卢埃林·斯迈思夫人去世后,奥尔加变本加厉,甚至觉得自己模仿老夫人的字体简直可以乱真啦。但是瞒不过专家的眼睛。无论如何也办不到。”
“你们当时还准备采取更多的行动来辨别这个文件的真伪吧?”
“没错。然而在此期间那姑娘不耐烦了,正如您刚才所说的,她——失踪了。”
回目录 上一章 下一章出品:阿加莎·克里斯蒂小说专区第十三章赫尔克里·波洛起身告辞之后,杰里米·富勒顿坐在书桌前。用指尖轻轻地敲打着桌面。然而,他的眼睛却在看着远方——他陷入了沉思。他拿起一份文件,垂下眼睛,可还是集中不了注意力。
电话铃响了,他抓起话筒。
“迈尔斯小姐吗?”
“先生,霍尔登先生在等您。”
“我知道了。对,和他约好是三刻钟之前会面的吧。他说了为什么来得这么晚吗?好,好,我明白啦。上次他也是这个原因来晚了。请告诉他我刚才在跟另一个客户谈话,现在时间不够了。你约他下周再来,好吗?这样的事qíng不能再继续下去啦。”
“是,富勒顿先生。”
他放下话筒,目光落在文件上,还沉浸在刚才的思绪当中。他还是看不下去。脑海中浮现出过去的事。过了两年啦——差不多整整两年。今天上午这位古怪的、穿着漆皮鞋、留着大胡子的小老头问起各种问题,唤醒了自己的记忆。他耳边响起了两年前的一次谈话。
他仿佛又看见那个矮胖的身影,坐在他对面的椅子上——棕色的皮肤、暗红色的大嘴巴、高颧骨、浓黑的眉毛下一双蓝色的眼睛紧盯着自己。那张脸上充满了感qíng,充满了活力,那是一张经历了不少苦难的脸——也许从来都承受着磨难——却从来没有学会向苦难低头。这种人会抗争到最后。可她现在在哪儿呢?他心中暗想。她还是想办法逃脱了——她是想什么办法逃走的呢?有谁帮她呢?会有人帮她吗?肯定还是有人帮了她一把。他想她大概是回到了中欧的某个多灾多难的国家,她生在那里长在那里,最终不得不回到那里去,否则除了束手就擒之外她没什么可gān的啦。杰里米·富勒顿坚决维护法律的尊严。
他相信法律,瞧不起如今很多法官对犯人从轻发落,接受学术界的影响。像学生偷书、年轻的女人从超级市场上偷东西、女孩子们从雇主那里偷钱、男孩子们偷电话箱中的硬币等等,他们根本不是走投无路,大多数也并不是真的需要,只是从小被惯坏了,觉得凡是买不起的东西都可以伸手去拿。然而,尽管他坚信应该严格执法,富勒顿先生还是很有同qíng心的,他常常对人充满了同qíng。虽然奥尔加的自我辩护没有改变他的主意,他还是对她充满了怜惜之qíng。
“我来求您帮忙,我觉得您会帮助我的。去年您很友好,您帮我填了表格,好让我在英国再呆一年。他们跟我说:”你不想回答的问题都可以不回答。律师可以代表你说话。‘于是我来找您啦。“
“您说的qíng况——”富勒顿先生记得自己的话多么冷漠无qíng,因为他心中充满了怜惜之qíng,话语倒显得越发冷漠,“不存在。这次我不能为您辩护,我已经代表了德雷克家。您清楚,我以前是卢埃林·斯迈思夫人的私人律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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