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波洛说,“但我听说发生了一件意想不到的事。花瓶从您手中滑落,滚下客厅摔碎了。”
“哦,是的,”罗伊纳说,“摔了个粉碎。我慌了神,因为我说过,那花瓶还是我结婚时别人送的贺礼,而且质量上乘,cha满一束花完全没有问题。我太笨了,手指竟然滑啦,花瓶从我手中掉下去,砸在大厅的地板上摔碎了。伊丽莎白·惠特克恰好站在那儿,她帮我拾起碎片,把玻璃渣扫到一边,生怕有人踩上啦。我们就扫到大座钟旁的角落里,等晚会结束后再清除。”
她审视着波洛。
“这就是您说的意想不到的事?”她问。
“对。”波洛答道,“我猜惠特克小姐是感到奇怪,您怎么会把花瓶摔了呢。她觉得您是受了惊吓。”
“我受了惊吓?”罗伊纳·德雷克看着波洛,又皱起眉头思索了一阵,“不。我觉得我根本没有受惊吓。有时候一不小心东西就掉下去了,比方说洗东西的时候。我觉得是因为太累了。当时我已经jīng疲力竭,为晚会做准备啦,主持晚会啦,忙得不可开jiāo。应该说进展很顺利。我觉得是因为——啊,累了就没办法,保不准就gān蠢事。”
“您确信没有什么事qíng吓着您了吗?比如说看见了根本没有料到的一幕?”
“看见什么了?在哪儿呢?楼下大厅里?大厅里我什么也没看见。当时大家都在玩火中取栗的游戏,大厅里空dàngdàng的,对啦,只有惠特克小姐一个人在。但直到她过来给我帮助为止,我几乎没有注意到她。”
“您有没有看见谁从书房里出来?”
“书房……我明白您的意思了。对,我应该能看见。”
她停顿了好一阵,然后紧盯着波洛说:“我没看见任何人从书房里出来,”她说,“根本没有……”
他不相信,她越是这样说他心中越是怀疑。她没有说实话。实际上她看见了某个人,或者看见门开了一条fèng,或者瞥见了书房里的那个人。但她否认得十分gān脆。他想知道她为什么那么gān脆呢?是因为她不愿意把那个人同谋杀案相联系吗?是不是她十分关心那个人——或者更有可能是——她想保护那个人。说不定那个人尚未成年,她觉得他还不清楚自己gān了一件多么可怕的事。
他觉得她虽然厉害但还是很正直的。像她这种女人常常从事管理工作,主持一个委员会或者某项慈善事业,关心对公众有利的各项事务。同时她们又过分qiáng调qíng有可原,常常为年轻的罪犯寻找各种借口。例如未成年的男孩子或者智力发展迟缓的女孩子,兴许他们已经是管教的对象了,可还往往博得她们的同qíng。若是看见这类人从书房出来的话,他觉得她很可能出于本能想保护他们。如今作案的孩子一般都很小,在哪个年龄段还不可知。7岁?9岁?他们一般在青少年法庭受审,看来很难弄清应该如何杜绝青少年犯罪。常常给他们找出不少借口,比如说家庭破裂、父母照顾不周等。然而最最卖力为他们说话、为他们找出每一个借口的恰恰是罗伊纳·德雷克这种人。而她们平时总是那么严厉,那么chuī毛求疵。
波洛本人不赞成她们的作法。他第一步想到的永远是正义。他向来对慈悲为怀持怀疑态度——也就是说过多的慈悲。从他在比利时以及这个国家的经历看,他觉得滥用慈悲往往酿成大祸。要是把正义放在首位,其次才是慈悲的话,许多无辜的牺牲者就不会白白送命了。
“我明白了,”波洛说,“我明白了。”
“您觉得惠特克小姐会不会看见谁进了书房?”德雷克夫人提醒道。
波洛饶有兴致地问:“啊,您认为有可能?”
“只是觉得有这种可能xing。比如说五分钟或者更早以前,她见到有人进书房。我不小心砸了花瓶时,她说不定以为我是瞥见了那个人,兴许我看清了他是谁。有可能她因为没太看清楚而不愿意说出觉得那人是谁,怕引起误会。也许看见的是一个孩子、或者某个年轻人的背影。”
“夫人,您是觉得她见到的人仅仅是个孩子,或者说他还未成年?您认为我们正在探寻的案件肇事者极有可能是这类人?”
她思索再三才说:“是的,我的确这么认为,不过也还没有想明白。在我看来,如今案件往往与年轻人有关。谁也弄不清他们究竟在gān些什么,有的只是想复仇,有的是想要毁灭一切。甚至那些砸电话匣子、刺破汽车轮胎以及进行种种破坏活动害人的人,他们这么做只是出于仇恨——倒不见得是恨某个人,而是恨整个世界。时代病。于是看到一个孩子无缘无故地在晚会上被淹死之类的事,人们自然会联想起gān这事的人还不能完全为自己的行为负责。您是否也觉得——觉得在这桩案子中这种可能xing很大?”
“警察跟您观点一致——至少以前是,我觉得。”
“哦。他们会查清楚的。我们这一带警察十分得力。好几桩案子他们都处理得很漂亮。他们兢兢业业,从不轻易放弃。这桩案子他们八成能破,不过可能要一段时间,得花好一阵取证。”
“夫人,本案取证工作相当困难。”
“对。就是。我丈夫被害时——他腿脚不方便——他在过马路,一辆小汽车从他后面驶来把他撞倒在地。一直没有找到肇事者。也许您不知道,我丈夫身患骨髓灰质炎。他六年前患上的,身体部分瘫痪。后来稍有好转,但腿还是不方便。车向他飞驶而来他躲避不及。我甚至觉得责任全在我。他出门从来不让我跟着,也不让任何人搀他,因为他讨厌有人侍奉他,妻子也不行。而且他过马路一向很小心。可是一旦事故发生了,我还是深深地自责。”
“事故发生在您的姑母过世之后吗?”
“不是。没过多久她就去世了。人们不是常说‘祸不单行’吗。我觉得就是。”
“对,的确如此。”赫尔克里·波洛说。
他又问道:“警方也没有找到肇事车辆吗?”
“我记得是一辆蚱蜢七型的车。要知道路上跑的每三辆小汽车中就有一辆是蚱蜢七型的——或者说当时是这样。他们告诉我说是市场上最畅销的一种。
他们相信是从曼彻斯特的一家停车场偷来的。主人姓沃特豪斯,是曼彻斯特的一位老商人,经营种子生意。显然他不是肇事者。车无疑是被不负责的年轻人偷走的。这些不负责任的年轻人,或者说残酷无qíng的年轻人如今受到的惩罚太轻啦。“
“应该多蹲几年大牢。只是罚款,而且罚款还是溺爱他们的亲属jiāo的,完全没有用。”
“我们不能忘记,”罗伊纳·德雷克说。“他们这个年龄非常关键,如果不让他们继续学业的话,就别指望他们这辈子能做什么好事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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