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了这套爱国话,中校一扳汽车的扳手,车子一跃,便直驶“走私客歇脚处”了。
六
两点差二十分的时候,秋蓬来到逍遥宾馆的大门口。她离开车道,穿过花园,由那个敞开的窗口走进起居间。远处传来马铃薯洋葱炖羊ròu的味道,还有叮叮当当的菜盘声和低低的谈话声。逍遥宾馆的人正在忙着吃午餐。
秋蓬在起居间门口等着,一直等到下女由过厅走过,进了餐室的门,她才脱去鞋子,匆匆跑上楼。
她走进房里,穿上软的毡便鞋,然后由驻脚台上走到普林纳太太的房里。
一进房门,她就四下望望,于是,心里掠过一阵厌恶的感觉。她想,这实在不是个好差事。假若普林纳太太不过是一个普通的老百姓,这样探查别人的私事,实在是不可饶恕的。
秋蓬像一只猎狗似的,摇摇脑袋,仿佛要把自己残余的幼稚思想摇掉。现在是在作战呀!
她走过去,到了梳妆台前面。
她的动作又快又圆熟。
那个高的五斗橱上,有一个抽屉是锁着的,那儿似乎更有希望。
唐密曾经由qíng报部领过一些工具,并且受过短期训练,知道如何使用。这种知识,他已经传给秋蓬了。
秋蓬熟练的将手腕转动一两下,那抽屉就打开了。
里面有一个钱匣子,装有二十镑的钞票和银币,还有一个银盒子和一个珠宝盒。另外有一堆文件。这才是秋蓬顶感兴趣的东西。她迅速的翻看一下;动作必须快,只能糙糙的看一下。因为她没有功夫细看。
这些文件里有逍遥宾馆的典押字据、银行存折和信件。时间飞逝过去了,秋蓬很快的看看,拼命想找出一点可能两种解释的字句。有两封信是一个朋友由意大利寄来的,都是漫谈的xing质,似乎是没问题的。不过,也许并不像表面上那样的毫无危险xing,有一封信是一个叫拉谛莫的人由伦敦寄来的,那是一封一本正经、措词冷淡的信,里面没有一点值得注意的话。秋蓬想:这样的信,她为什么还要保存?难道这位拉谛莫先生并不像表面上那样无害吗?在这堆信的下面有一封信,墨迹都褪色了。署名是波特,一开头就这样写:“爱琳,亲爱的!这是最后一次给你写信了——”
不,不看这个!秋蓬实在看不下去这一套。她把那书信折好,把其余的信理好,放在上面。于是她忽然警觉起来,连忙把抽屉合上。现在没功夫锁上了。房门开开时,普林纳太太走进来的时候,她正在洗手盆架上的瓶堆中胡乱的寻找东西。
布仑肯太太露出一脸不安的蠢相,转身对房东太太说:
“啊,普林纳太太,你真得原谅我。我因为头痛得很,才进来找药吃的。我本来想吃些阿斯匹灵片就躺躺的,可是找不到自己的药片,所以才到这儿来拿两片吃,我想你大概不会介意的。我知道你房里有,因为上次闵顿小姐病的时候,我看见你拿给她吃的。”
普林纳太太迅速走进房门,说话的时候,声音里含有刻薄的意味。
“啊,布仑肯太太,当然没关系。你怎么不问我呢?”
“这个,这个,是的,当然,我实在早该问问你的。但是,我知道你们都在吃午饭。你知道,我实在顶不喜欢大惊小怪——”
普林纳太太由秋蓬身边走过去,从洗手盆架上抓到那个阿斯匹灵瓶子。
“你要几片?”她gān脆地问。
布仑肯太太要了三片。然后,普林纳太太陪她走到她自己的房间,普林纳太太本来建议要为她装个热水袋,她执意不肯。
普林纳太太离开她的房间时,来了个临别赠言:
“可是,布仑肯太太,你自己也有一些阿斯匹灵嘛。我看见的。”
秋蓬连忙叫道:
“啊,我知道。我知道我在什么地方放着几片的。但是,我这人真笨,就是找不到。”
普林纳说话时,露出一口白白的大牙齿。
“唔,好好休息。到午茶时候再见罢。”
她走出去了,随手把门带上。秋蓬深深的透一口气,她一动也不动地躺在chuáng上,惟恐普林纳太太再回来。
房东太太起疑心了吗?她的牙齿,那么大,那么白。其实,更适合用来吃掉你呢。秋蓬一注意到她那种大牙齿,便这样想。普林纳太太的手也是一样,那么大,样子那么可怕!
表面上,普林纳太太对于秋蓬所说的理由表示很相信的样子。可是,等一会,她会发现到那五斗橱的抽屉没有锁。那么,她会怀疑吗?她会不会以为那是她自己偶然忘记上锁的。一个人往往会这样的。秋蓬又想:她有没有将那堆信件摆得和原来的样子一样?
即使普林纳太太真的注意到qíng形有什么不对的话,她一定更可能怀疑是下女们做的,大概不会怀疑到“布仑肯太太”头上。要是她真的会怀疑到她的头上,她会不会以为这位房客只是由于不应该有的好奇心理而已?秋蓬知道,是有一种人专门喜欢多管人家的闲事。
不过,如果普林纳太太就是那个赫赫有名的德国间谍M 的话,她就会怀疑这是反间谍的活动。
她的举止之间有没有露出不应该有的警觉?
她的样子表现得似乎很自然。不过,有一句关于阿斯匹灵的话太露骨了。
秋蓬突然坐了起来。她记得她的阿斯匹灵连同碘酒和一瓶苏打片,统统是摆在写字台抽屉后面的。那是她初来时打开行李以后,随便扔到那儿的。
所以,看qíng形好像是她并不是唯一的偷查别人房间的人。普林纳太太已经先查过她的房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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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一
翌日,斯普若太太到伦敦去了。
在她这一方面,只稍微透露一两句试探xing的话,逍遥宾馆的房客便有好几个人自告奋勇代她照顾小白蒂。
斯普若太太临行再三嘱咐白蒂乖乖的,一定要做好孩子。她走了以后,白蒂便跟秋蓬在一块儿。原来,她是选来负责在上午照顾孩子的。
“玩,”白蒂说。“玩捉迷藏。”
她现在话讲得愈来愈清楚了,并且养成了一个很可爱的习惯。她同你讲话时,总是歪着脑袋,同时惹人怜爱的对你笑笑,一边低声说:
“请——”
秋蓬本打算带她出去溜溜的,但是外面下大雨,因此,她们俩便转移阵地,回到白蒂卧房。一到卧房,白蒂就带着秋蓬去找五斗橱最下面的抽屉。原来,她的玩具都在那儿放着。
“我们把狗狗藏起来,好不好?”秋蓬问。
可是白蒂已改变主意,不想玩玩具了。
“念故事。”
秋蓬由橱子的一头抽出一本相当破烂的书,可是白蒂
“哇”的一声,阻止了她的行动。
“不,不!那——不好——坏!”
秋蓬奇怪的望望她,然后低头望望那本书。那是一本彩色的“小号手杰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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