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木繁茂,yīn森的树枝相互jiāo叠,周围宛如黑夜。穿行在这屏障之下,感受着零星洒落的亮白色光点,看着前方高一千四百五十米的山岳。
凌太听到了说话声,那声音忽远忽近,只能确定个大概方向——是在偏离山路的杂木林深处。声音听来像在争执。
正把多惠子压入糙丛中的加治,一看到凌太便猛然放手,被他压弯的糙叶随之弹起。
凌太大喊着“加治”,脚下步步bī近,此时他心中的嫉妒已化为怒火。
加治一边发出“啊”“哦”之类的呻吟声,一边弓着腰想逃。但高大的凌太向前迈出几步,眼神令人毛骨悚然,表qíng像厉鬼,挡住了他的去路。
视线一隅,隐约闪过她的身影。
不过只一瞬间,他已扑向加治。两人抱成一团,纠缠着倒下。
“危险,危险!”加治大叫。
他们在不停地翻滚。
空中运行的缆车声近在耳畔。
“哇——”
加治发出悲鸣声。
响起树枝啪嚓啪嚓折断的声音,杂糙丛如波làng般簌簌抖动。
两人的身体越过这片糙làng,坠落至下方险峻的断崖。
树叶、折断的小树枝及泥土,如雨点般纷纷随他们落下。
首次刊载于《ALL读物》?昭和二十九年(一九五四)九月
等待一年半
1
首先,要从案件本身写起。
被告,名为须村聪子,二十九岁。罪名,杀夫。
战时,聪子自某女专毕业,一毕业就成为某公司的职员。战争期间,由于男人均被征召,每家公司都缺人,所以雇用了一大批女xing职员。
战争结束后,去当兵的男人陆续回来了,公司渐渐不再需要女职员。两年后,雇主纷纷将战时雇用的女人解职,聪子也是其中之一。
不过,聪子在任职那家公司期间爱上了一个男人,立刻就结婚了。那人叫须村要吉,比她年长三岁,学历只是中学毕业,对于拥有高等女专学历的聪子心怀憧憬,主动求爱。单从这件事也可看出,他是个很有危机感的青年,聪子就是爱上他这一点的。
接下来的八年,夫妻俩过着相安无事的生活,生下一儿一女。要吉的学历不高,只能当个没有升级机会的小职员,不过他很认真,薪水虽少,却还是存下了些小钱。然而没想到,到了昭和二十几年,公司由于业绩不佳决定裁员,素来不受上司器重的要吉遂和一批老员工一起被开除。
要吉这下慌了,靠着人脉关系换了两三家公司,结果不是工作不适合,就是薪水太低。于是,聪子只好出来工作。
起先她做的是银行出纳,把自己累得半死,工资却寥寥无几。后来通过在外面认识的某女xing朋友介绍,成为某家人寿保险公司的业务员。
最初她的表现并不理想,还好后来业绩逐渐好转,诀窍是那个介绍她加入保险公司的女前辈传授的。聪子虽非美女,却有一双大眼睛和一口整齐的贝齿,微笑时嘴唇的形状别有一股娇俏味道;再加上是女专毕业,在业务员当中算是高级知识分子,向客户推销时有一种知xing美。因此她逐渐赢得客户好感,工作也变得顺利多了。拉保险的关键就在于耐心、亲和力和说话的技巧。
她现在一个月可以赚到一万两三千圆。妻子渐入佳境,相较之下,丈夫要吉却处于半失业状态,不管什么工作都做不久,最后变得无事可做,只能仰赖聪子的收入过活。他一面在妻子面前不断地说对不起,一面成天在家里游手好闲。
可是聪子并不是按月领薪,她每月只有微薄的底薪,大部分还是得靠业绩奖金。如果哪个月的业绩不好,当月的收入就会少得可怜。
各家保险公司的业务员彼此之间的竞争相当激烈。在辽阔的东京都内,到处都是没有分毫空隙的竞争浊流,甚至让人觉得新客源已经被开发殆尽了。既然都内没指望,聪子开始盘算着其他出路。
最后,她看上了建水坝的工地。各家电力公司为了开发资源,都在竞相修建水坝。这种工程通常由某建设公司或某大型营运商承包,一个工地现场往往会有数千名,甚至上万名工人。这些人个个都得接触危险的堰堤作业或炸药爆破作业,随时面临死亡与受伤的危险。此外,工地多半位于jiāo通不便的深山,即便是最勤快的保险业务员,也不会大老远跑去那里……不,是还没想到。
聪子发现那里才是真正的处女地,于是邀上一个jiāoqíng不错的女业务员,两人一起前往邻县深山的水坝工地,旅费当然是自掏腰包。
她把四处漂泊、居处不定的工人排除在外,专找那些直属营运公司的技师、技工、机械cao作员和工地主任。她认为这些都是上班族,不会出什么问题。
这个新领域让她大有斩获。虽然这些人基本上都已买了保险,不过因为每天与危险为伍,所以只要她多说几句,对方多半二话不说就答应投保。这让她的业绩突飞猛进,好得不得了。后来她又觉得按月收保费不方便,于是请他们全部按年缴费。
她的开发相当成功,收入立马翻了一倍,几乎每个月都有三万圆。
生活总算变得轻松些了,不料丈夫要吉竟随之怠惰了起来,变得依赖xing很qiáng。完全是一副指望聪子赚钱养家的态度,压根儿不再有找工作的念头,只是抱着得过且过的心态,日复一日地混日子。
不仅如此,过去刻意节制饮酒的要吉,近来开始到酒馆四处买醉。成天在外工作的聪子把家里的钱jiāo给要吉掌管,他却从中偷钱买酒。起先每次只敢偷一点,渐渐地胆子越来越大——也因为聪子的收入增加了。
聪子觉得看自己在外奔波,丈夫在家想必心qíng郁闷,所以不忍跟他计较。况且她也不喜欢看到他很怕她似的,喝个酒还偷偷摸摸,像个小孩般卑躬屈膝的样子。所以,有时候下班回到家,她甚至会主动劝丈夫出去喝酒。这种时候,丈夫总是喜滋滋地出门。
结果,这个要吉竟然在外面有了女人。
2
如果就日后的结果来看,聪子自己多少也该负点责任,因为把那个女人介绍给要吉的,正是聪子。那女人是她的老朋友。
那女人名叫胁田静代,是她学生时代的同班同学。有一天,她们偶然在路上重逢。静代的丈夫早死,自称在涩谷一带经营酒馆,并当场给了聪子一张名片。学生时代容貌亮丽的静代,如今像变了一个人似的,憔悴枯瘦,脸颊凹陷得像狐狸。
看她这副模样,酒馆的生意如何也就可想而知了。
“哪天有空,我去你店里玩。”
聪子临别之际如此说道。静代在听到她的收入后频频称羡。
聪子回家之后,把这件事告诉了要吉。
“那我改天去捧个场好了,既然是你的朋友,应该会算我便宜点儿吧。”说着,他斜眼看着聪子。
聪子觉得,反正到哪里都一样是喝酒,当然是去便宜的地方好,况且这样还能帮帮静代,遂回答道:“也好,那你就过去瞧瞧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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