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唱你却不听。”径子责怪说。
“我当然在听。太好了,使我出了神。一支好曲子,能一停就鼓掌吗?”
“去,去。你别胡编一套哄我。”径子自斟自饮了一杯酒。
“你可别耍孩子气啊。”
“你一跟我在一起,就净想你自己的事。”没想到经营银座第一流法式西餐馆的女老板也会耍起孩子脾气。
“我不想别的了。”
“我才不信,你的脸上不是明摆着的吗?”径子仍不让步,“近来,你老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
“没有的事。今天见到你我不是很快活吗?”
“那我太感谢啦。不过,你说的不是真话。你是不是还在担心以前那桩案子?”径子凝视着大冢问。
“不,那案子跟我没关系。”大冢钦三不觉这么说了。
“哟,没有关系不是更好吗?你可真怪。”
其实,要是毫无关系的话,也不会这么担心了。但并非是承接之后半途撒手不管,而是一开始就用正常的理由回绝了。虽然眼下有些案件也是这么回绝的,但并不见得有如此沉重的jīng神压力。大冢终于察觉到其中的原委了。那是因为被告柳田正夫已死于狱中。要是还活着,事至今日大冢还能出面想点办法,不管是九州还是别的地方,都能进行一番调查,可是,如今当事人已经死亡,一切都无法挽回了。这就使得他心中投下的yīn霾久久难散。
“好久没去了,去玩玩高尔夫球吧?”大冢晃晃头说。
“好啊。”径子赞同道,“老坐在事务所里不活动活动,你的心qíng更加不会开朗啦。”
“你也一块儿去吧?”大冢抓住径子的手,把她拉到身边来。
“去呀。”径子偎依在他的胸前说。
“你店里没关系吧?”
“眼下是有点儿喽嗦事。不过为了陪你,无论什么时候都去。”
大冢钦三用手抚摸着径子的面颊。
大冢钦三来到了事务所。这天晌午前,有一位手持“论想社 阿部启一”名片的青年,说是想为弄清案qíng特来求见。
第六章
办事员奥村把“论想社 阿部启一”的名片送到大冢桌前。
“什么事?”大冢抬头问。
“说是为弄清一桩案qíng来的。我想简单地问一问qíng况,可那人非得直接找先生谈。”
大冢律师又看一眼名片上的文字说:“是为杂志社的事?还是为个人的事?”
“说是个人的事。不过,他是杂志记者,也许为了收集材料找个借口也说不准啊。”
今天早上,律师心qíng特别好。要是在心qíng恶劣的时候,他会若无其事找个忙的借口回绝的。今天刚到事务所,还不愿立即搬出一大堆文件来办公,正想坐着跟什么人聊聊,来了这么个不相识的人,接待一下也不是件坏事。
“我见见他。”律师吩咐办事员说。奥村离去不久,就进来个高个儿青年。大冢一眼看去,是个很能博得别人好感的青年小伙子。大冢每天要接待十来个人,每个人都给自己留下或好或坏的印象。大冢很看重这一点,只要感觉讨厌,态度立即会冷淡。但是,今天出现在大冢眼前的这位青年,跟脑子里固有的那些世故圆滑的杂志记者形象截然不同,服饰整齐大方,表qíng明朗。
“是大冢先生?”年轻的来客微笑地一鞠躬,“我就是方才对办事员说的论想社的阿部。”
“请坐。”大冢钦三指了指面前客人专用的坐椅,然后又瞅一眼搁在桌上的名片。
他抬眼问:“来询问有关案qíng吗?”
“是的。务必请先生对一桩案qíng给予指教。”
律师掏出技烟悠闲地吸起来,在早上明亮的光线中,腾起一缕淡淡的紫烟。
“方才我听办事员说了。你说跟杂志社没有关系?”大冢看着这位叫阿部的青年说。这位青年紧绷着脸,神qíng有点激动。
“跟杂志社没关系。”阿部回答。
“就是说,这是你个人的事喽?”
“要说是我自己的事嘛……,其实是我的一位熟人的事。”
“原来这样。让我听一听吧。”大冢律师转动着转椅,身子歪斜着,找了个舒适的姿势,准备好好听听对方的话。
阿部启一从日袋里掏出本记事册,边看边说:“案qíng是跟一位老太被杀有关。”
大冢钦三心里“喀噔”一下,身子不由得晃了晃,椅子发出吱扭的声响。他慌乱地把烟放到嘴上,眯fèng着眼,喷出口烟,想在来客面前,掩饰一下自己的失态。
“那就让我从头说起吧。这个老太太六十五岁,平时攒下点儿钱,以放高利贷为生。案子发生在三月二十日,这天早上八点光景,住在别处的媳妇,偶尔来婆婆家,发现她婆婆已经被人杀死。警察从尸体断定,已经死了有八、九小时,因此凶杀发生在前一天十九日晚上十一点到十二点左右。看了现场,推测老太太当时还作过反抗挣扎,身旁火盆上的水壶歪斜着,开水溢出来使火盆里的灰都扬起来。老太太是被自己家里的一根樫木做的顶门棍乱击头部、面颊伤至骨膜致死的。”
大冢觉得自己的嘴唇发了白。那年轻人一开口说话时,他心里就嘀咕会不会就是搅得自己心神不安的那件事?果然不出所料,当真是九州那桩杀人案!大冢钦三平日从不信天下有什么奇巧之事,此刻,不得不感到跟眼前正在滔滔不绝说话的年轻人有着奇妙而不可思议的因缘。大冢甚至没发觉手上的烟灰己燃得老长了,青年说的话,不仅传到他耳中,还钻进他的心坎里。
“这个老太太平日就以放高利贷为生,对到期不还的负债人追bī不休,当然也招来不少冤家。警方侦查之下,发现衣柜中少了一张借据,还有衣柜里的衣物被翻乱了。老太孤身一人过日子。虽然不知道被窃走多少款子,但从现场的qíng况来判断,一定抢走了一笔相当可观的钱。”青年的眼睛瞧着手中的记事册。
“但是,却从失窃的那张借据上找到线索,抓住了一个青年,了解到此人是位小学教员,曾经向老太借过四万元钱,但因为工资低,一下子还不起这笔钱,让这放债的老太催讨得窘困异常。不仅如此,当晚这个青年教员还到过杀人现场,物证是这青年的裤腿卷边沾上了被杀老太的血迹,血型也完全相同。而且,还沾上跟现场成分一致的灰末。”小伙子这时抬眼瞧了瞧律师。“警方对这个青年教员进行了严厉的讯问。起初,那青年一口否认犯有杀人罪,只承认借过老太四万元钱至今未还。而且,供认当天晚上曾去过老太的家偷走借据,但自己绝没有杀死老太。他说去老太家的时候,正是案发的当天晚上十一点光景,那是事先跟老太约定去请求缓期的,但那时候,老太已经被人杀死。”
大冢钦三耳听青年杂志记者陈述案qíng,好似在对自己的调查一一温习一遍。不,大冢的调查似乎更具体,更深入。不过,从别人的口中听来,有案卷上看不到的生动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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