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有一件事引起了检察官的注意,那就是径手供述中曾说:在尸体身旁有只打火机,打火机上有葡萄和松鼠的图案花纹,我想柳田桐子肯定也看到过,请问一下桐子小姐。
问桐子时,她是这么回答的:我绝对没去过现场,怎么会知道什么打火机呢?
但是,这只打火机却在检察官心里留下了一个问号。调查结果,他的同事和朋友说,杉浦健次平日没有用过打火机。在餐馆里跟他接近的人证明,那一天,健次是用火柴点火吸烟的。因此,打火机掉在尸体身旁这件事,如果径子没有说谎的话,那必然是凶手所用之物。
径子也吸烟,据她自己说没有打火机。倘若径子是凶手的话,是不会故意说出有打火机这件事的。但是,她为了千方百计隐瞒自己的罪行,故意编造出些谎话来gān扰侦查工作的进行,这么做也不是没有可能。检察官总感到径子的供述有一定的真实xing。她甚至不顾一切把她跟大冢律师之间的私qíng也向检察官全盘托出。从她的态度来言,在很长一段时间对她进行审讯和观察的检察官也能直觉到她的供述不是伪装的,不得不相信她说的是真话。与此同时,对柳田桐子的证词却产生了怀疑。桐子对检察官的询问始终很镇静,简直有着不象一个姑娘该有的固执,只是一口坚持自己的说法,丝毫不动摇。
“在这儿说谎,就要追究你的伪证罪。要是不说真话,别人可就要判处死刑的啊。”检察官威胁她时,她镇静自若,面不变色。
“检察官先生,你认为我故意陷害河野径子喽?我没有理由要跟她过不去啊。而且,也没有理由要隐瞒事实。径子小姐跟我无冤无仇啊。”她两眼盯着对方说。
这句话很有说服力。无论怎么调查,也找不到柳田桐子和河野径子有过什么纠葛。不仅如此,甚至以往两人都没见过面。对证人柳田桐子的询问进行了三回,已告个段落。报纸上作为重要新闻刊登出来,说是件单纯的qíng杀案,嫌疑犯河野径子不仅是银座名餐馆的女店主,而且跟第一流的律师大冢钦三有私qíng。
大冢律师不仅在司法界、而且在社会上也颇有声望,谁都认为他是数一数二的大律师,对他以往的事业有很高的评价,他的名字常出现在报刊、广播和电视中。在报纸、杂志上登载过他的文章,电台也播放过他的讲话,可以说他是一个社会名人。没想到在一桩凶杀案中竟会泄露出有关他的丑闻,仅仅这些已成了轰动社会的一大新闻。而且,嫌疑犯河野径子拒绝认罪,也引起社会上人们的注意。这案子中缺少直接的物证,首先就是凶器。解剖结果表明,凶器是一种锐利的刃器,可以推断是短刀或者匕首。然而,并没有找到这把杀人凶器。而且,也没有旁证可以证明河野径子有这类凶器。从被杀的尸体来看,应该有血溅到凶手的衣服上,但河野径子的衣服上却没有任何血迹。还有现场盖在暖炉的被褥和其他物件上都没能找到凶手的指纹,只有在家具上有径子陈旧模糊的指纹,经过鉴定,认为并不是案发那天的,而是她以前来此和健次幽会时留下的。反正,这案子只有一些迹象,缺乏物证,引起了社会的注目。
阿部启一为了找柳田桐子去了海糙酒吧。店里的女招待告诉他:“啊,理惠姑娘已经辞职啦。”
“什么时候辞的职?”
“从前天起。”那女人没好气地说。
阿部想,她被牵连进女店主弟弟被杀那桩案子中,所以不得不离开这家店。这么做也是无可奈何的吧。阿部又想找找那位跟桐子一起的信子,回答是信子也辞了这店里的活。
“那么,她眼下住哪儿?”
“听说理惠姑娘也不住在信子那儿了,不知去了哪儿。”
“那么眼下她在哪家店gān活?”
那个女人说出个桐子新进的店名——“丽云酒吧”,在新宿那儿的一条小巷里。阿部启一为找这家酒吧花了好大工夫。百货公司的背后有一条小胡同,那儿有一些不大的酒吧和茶室,走到胡同尽里头才看到“丽云”的招牌,这是个平日走过也不会留意的角落。从前那家“海糙”虽小,总算座落在银座大街一带;从那儿换到这么个小店来gān活,桐子可怜的处境使阿部心里一阵难受。“丽云”是家很简陋的酒吧,阿部推门进去,左边就是个长长的柜台,一条过道上坐满了倚柜台喝酒的客人,进去得侧着身子,阿部立即找到了桐子,她在里面跟客人对坐着,见阿部来了,抬起头看着他。阿部故意不作声,挨着一个客人的身边坐下。他叫来份酒正喝着,桐子象个影子似的靠近他,用微的声音说:“晚上好。真没想到你会来。”
暗淡的灯光下,见桐子的模样比在“海糙”成熟得多了。也许是环境造成的,或许是因为她被卷进那个案子之后自己才有这种感觉吧。阿部用不同寻常的目光瞅着桐子。
“你的事为什么也不告诉我一声,真是个怪脾气。”阿部为了不让酒保听见,压低声音带着责问的口气说。
桐子没立即回答,微微笑了笑。隔了一会儿,她直率地道歉:“一言难尽啊。真对不起!”
“从报纸上知道了你的事,很想见见你,可你老是不在。”阿部也给她要了杯兑苏打水的杜松子酒。
“嗯,我那时候每天要去警署。”
“打个电话告诉我也行嘛。”他话里充满了抱怨——桐子默不作声——“嗳,你换了家酒吧,是不是那件事使你呆不下去?”
“嗯。”桐子没否认。但她的表qíng很平静,并没有一丝沮丧。
阿部好久没见桐子的这副独特神态了。他打算好好问问她,但店里人多嘈杂又夹进烦人的音乐声,没法细谈。
“我有话对你说,”他说,“店什么时候关门?打烊后,想出去走走,跟你聊聊。”
桐子嚼着浮在酒上的樱桃:“十一点半,你等我?”她的回答出乎意料地慡快。
阿部等在通往大道的拐角上,桐子就象在“海糙”那样,拾掇完毕,朝阿部走来。
“在哪儿谈?”她问。这个时候咖啡馆都关门了,而且阿部也不打算深更半夜再去喝点什么:
“边走边谈吧。”
“好的。”她跟了过来,似乎有点兴高采烈的样子。
他们避开车辆不绝的大道,走在静僻的小路上。这一边是宫苑长长的宫墙,那一边却有些夜女神聚集着站在屋檐下。
“你的证词我从报上见到了。”阿部随着脚下缓慢的皮鞋声说着。
“噢。”桐子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
“那是你的真话吗?”
——一问起她的证词是不是真实,桐子立即用异常平淡的声调说:“我没说谎。我的事我自己最清楚。”
“是吗?”阿部说完,好一阵子没再开口,脚边刮来了簇簇寒风。
“这么一来,大冢律师在社会上的前程就被断送了啊。”阿部喃喃地自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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