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约定是九点钟,我雇辆出租汽车去那儿。按我们的习惯,先来者把管家妇打发走。这一天晚上,走进大门不见管家,我就知道健次已经先到了。其实,健次的鞋也在大门口脱着呢。我想,键次君准跟往常一样,呆在那间八叠房里,就径直往里去。不料,在这间房的暖炉边上,竟见到健次君躺在血泊中死去。一瞬间,我吓得几乎晕厥过去。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啦,一个劲儿只想从屋里逃到大门口去。当时,满脑子只有血淋淋的尸体那个可怕景象。说老实话,当时觉得自己的处境很危险,一旦受到怀疑就没法洗刷,一想到将会被捕受审,顿时,我的血都凝固了。正要逃出大门外,冷不防迎面碰上一位年轻姑娘,我当时吓得脸都变了色。我不认识她,她正在门外张望,这一点是确实无疑的。那时,我发觉也许在她眼里我成了凶手,于是,我紧紧地一把抓住她,对她解释这不是我gān的,那姑娘一副呆若木jī的模样。我一迭连声地向她申明不是我gān的,求她为我作证。那姑娘点了点头,跟我一块儿去了里间,她也见到了健次的尸体。
我问了姑娘的姓名、住址,为的是好找她给我作证。姑娘回答说,她在海糙酒吧gān活,名叫柳田桐子。“海糙”就是健次君姐姐开的店,我想准是这个道理,她才会找到健次呆着的秘密住所。不管怎么讲,那位柳田桐子说,她能证明我不是凶手。听了她这句话,我算放下块石头。我怕见那躺在血泊中尸体的可怕模样,也就没再多瞧一眼,急忙逃了出来,再也没顾得上柳田桐子,飞奔似地穿过那条暗黑的小路,叫辆车逃回自己店里,那时是十一点不到十分。
等我回到家里,心里稍稍安定些,才发现把右手的手套丢落了,也不知道掉在哪儿。后来,听说就落在尸体身旁,真吓了我一大跳,我无论如何记不起手套竟会落在尸体身边。当时,我只见尸体边上有一只打火机。那是只有葡萄和松鼠花样的打火机,我想柳田桐子小姐也一定看到过,请问问她吧。她能证明我是无罪的。
柳田桐子受到司法部门的传讯,她一口否定河野径子的供词:河野径子这个人我没听说过,更没见到过。那天晚上,我没去过那儿,我去看电影了……
第九章
河野径子的供述跟柳田桐子的证词大相径庭。径子供述的要点,大体是这样的:
一、以前,径子跟自己餐馆里的领班杉浦健次有过ròu体关系。此后,径子对健次失去了兴趣,但健次仍一心迷恋着比自已年长的径子。
二、打去年起,径子又跟大冢钦三律师发生了特殊的感qíng,但径子对大冢律师隐瞒了自已跟健次的关系。而健次却妒火中烧,为此不断地bī迫径子跟大冢律师一刀两断,否则,他威胁说要将一切向大冢摊牌,甚至还要加害径子。
三、径子一再劝说健次,为尽最后的努力,终于答应在以往租赁的秘密住所里见面,那儿只有一位看家的中年妇女。
四、当夭晚上九时光景,径子乘出租汽车赴约,走进屋内,在八叠那间房里的暖炉旁,见到了僵卧在血泊中的健次。她惊恐万状,拔脚逃出门外时,在大门口迎面遇见一位年轻姑娘。
五、径子急中生智,为了证明自已无罪,当即请求那位姑娘作证,陪她去看了杀人现场。那姑娘也承认径子是无罪的。当时,那姑娘说自己名叫柳田桐子,是海糙酒吧的女招待。
六、径子从出事地点径自逃回银座的餐馆。因此,能证明自己无罪的是那个叫柳田桐子的姑娘。
七、自己右手的手套记不得掉在哪里。但奇怪的是怎么会掉在杉浦健次的尸体旁,真有点儿莫明其妙,因为不可能掉在那种地方。
而柳田桐子却对河野径子的供述全部否认了:
一、自己根本不认识这个叫河野径子的人,从没见过此人。
二、当天晚上九点钟左右,自己在日比谷一家电影院观看电影。
三、杀人现场的房子从没听说过,更没有一个人单独去的道理。
四、河野径子知道自己的名字,大概是听杉浦健次说的吧。健次常来他姐姐开的海糙酒吧,所以会知道自己的名字。
负责审理这案子的检察官,将双方的说法对照着研究了一番。
河野径子的供述,无论从表qíng上,还是从供述的内容上,都看不出有虚构的迹象。然而,证人柳田桐子双目灼灼有光,一口咬死,毫不让步。她长得象个小姑娘,但生xing执拗,绝不改口。于是,检察官根据两人的陈述进行了旁证调查。
结果,没人能证明柳田桐子当晚九点钟去看了电影,但她说得出这个影片的内容。桐子来东京日子不长,在观众中没有熟识的人也很正常。同时,也没有证据能证明她曾去过杀人现场,找不到一个目击者。而且,正象她说的,没有证据能肯定她熟悉这个地点。××衔的房子是径子和杉浦健次幽会的秘密住所, 这是无人知晓的,因此,径子说在那儿遇到桐子的说法似乎难以成立。但是柳田桐子的朋友信子曾经托桐子去探听她恋人杉浦健次的行踪,当晚,有迹象表明桐子不上班去监视过健次。关于这件事,桐子是这么说的:
信子要我去看看杉浦君的动静。所以,我在杉浦君gān活的餐馆前站过一阵子。我想那是七点光景吧。我等了好久不见杉浦君出来,站在那儿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又很无聊,腿也站酸了,所以改变主意去了电影院。我想那时候是八点四十分吧。我站在餐馆那会儿,附近有家纸烟铺,那店里的老太太看见我,也许还记得这事儿吧。
询问了纸烟店的老太,她说不认识柳田桐子,但是,七点钟光景有个跟桐子模样相象的人,在店前转悠着,象是等什么人。桐子跟被害人杉浦健次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关系,只是健次常来桐子gān活的地方——他姐姐开的店,才见过几次面。就象桐子陈述的,她完全不认识河野径子,至少拿不出跟径子有过jiāo往的证据。
径子坚持说桐子是碰巧来到杀人现场的,这么说是不是过于偶然了。只要没有证据能证明桐子知道这个秘密住所,就不能任意认为桐子是作了伪证。这一点显而易见对径子很不利。然而,使径子摆脱不了重大嫌疑的却是她那只手套。径子自己也承认右手的手套丢失了。可是,为什么她只脱下一只手套呢?按径子的说法,她一进屋就有脱手套的习惯。那时确实是脱了一只手套走进房间,不料见了血淋淋的凶杀场面,吓得忘了再脱左手那一只。因此,只脱下一只手套的解释是符合qíng理的。颇费思量的是这只手套竟然会掉在尸体的身旁。径子回忆不起手套竟会失落在那儿,而且也不大可能。
还有,对尸体解剖的结果,证实杉浦健次是受锐利的刃器刺入背后直捅进心脏致死。现场勘查证明,当时暖炉边有人和健次并排坐着取暖的痕迹,这是凶手跟健次谈话之际,趁其不备,用短刀一类的凶器刺死了他。可以推断,杀害健次的凶手跟被害者的关系很密切。而且,凶手握刀须脱下手套,见被害人倒下,慌慌张张地逃离现场,那只脱下的手套也就忘了带走。这一点分明也对径子不利。
52书库推荐浏览: [日]松本清张 松本清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