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之旗/复仇女_[日]松本清张【完结】(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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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冢钦三在事务所里也没法安下心来办公。年轻律师虽说还照旧上班工作,然而,办公室里却有种难以感觉到的冷寂。最明显的是年轻的律师们对工作已经不那么专心致志、兢兢业业了。打从案子见报以来,取消原先委托的人增多了,这可是大冢律师从未经历过的难堪局面。以往都是大冢律师事务所方面婉言谢绝,对方却频频恳求。眼下的qíng况倒了个个儿。不消说,已经无人上门来委托办案了。大冢想这样也好,乐得图个清静。眼下大冢钦三最要紧的是得到桐子真实的证词,还要从她手里取得重要的物证——打火机。除此之外,没有别的途径可救径子。尽管他有长年积累的经验,又通晓法律,但说到底,还不如一个姑娘的证词和一件物证来得重要。

  然而,律师已经没什么事可gān了。所有的案qíng报告读得滚瓜烂熟,一切辩护方法都考虑周全了,在这个案子中他该做的全做了,整日价坐在冷落的办公室里呆呆地发怔。窗子she进的阳光照在他低垂的肩上,律师蜷缩在椅子里,简直象那些无所事事的懒汉在懒洋洋地晒太阳。他走在路上或是乘在车里都是一副jīng神恍惚的样子。回到家里,大冢的心qíng更沉重,也得不到一丝慰藉。妻子回了娘家,跟径子的关系被报纸捅了出来,他妻子声称绝不可能破镜重圆,悔恨自己多年来受了欺骗。不过大冢想,那样也好。妻子走了,可以重新考虑跟径子结婚。但是眼前这种局面,谈什么都为时过早,先得把径子救出来。他至今仍坚信径子是无罪的,这事确凿无疑。但是在法庭上,信任、信念本身全起不了作用,仅仅靠主观判断毫无用处。

  大冢在家里还是什么也不gān。事务所和家里都放着有关径子案件的资料文件,皮包里还塞了一部分。可是,己经不必再看了。对这案件的记录如此仔细地一字一句去推敲研究,可以说是从来没有过的。

  他一动不动怔怔地坐着,不时轻轻地晃动着脑袋。他明白这是在消耗jīng力。眼下他好比热锅上的蚂蚁,焦躁不安,定不下心来。好容易熬到深夜,出了门去丽云酒吧。推开窄小的门,走进灯光惨淡的店里,大致是离关门前一个小时的时候,坐在柜台一角,要了杯兑苏打水的威士忌。

  “欢迎光临!”

  酒保、老板娘和女招待都喜欢这位出手大方的客人,既文雅又安静地喝酒的老绅士。大冢一来,老板娘和女招待就把桐子唤来陪他。她们知道这位体面又寡言的绅士是冲着桐子才来这儿的。

  “欢迎,欢迎。”桐子身子紧挨着大冢坐下。

  “也给我要点儿什么,好吗?”

  大冢点点头,桐子要了杯白兰地。酒一送上,桐子便把杯子jiāo给大冢。

  “先生,请您给我温一温。”

  “嗯。”大冢接过杯子双手捧着,轻轻晃动着酒杯中的huáng色液体,一阵芳香喷鼻而来。他紧紧地捧了两分钟,用手掌的暖气温了温杯里的白兰地。酒吧间有这种规矩,酒吧女对她喜欢的男客人往往会提出如此亲昵的要求。

  “先生的手真暖和啊。”桐子接过酒杯,对有点微温的酒很满意,“嗳,温得很,这是先生的一片暖意呀。”桐子把酒含在口里,又喝了口杯子里的水说,“不过,听说手掌暖和的人,心可是冷的呀。”这是句老话,可用在这儿却有讥讽的含意。

  “没这回事,我会为喜欢的女人把一切都置之度外。”律师喃喃的话语,纵然给酒保听见,只不过当作客人酒后的戏言。

  “是吗,有这样的人?先生……您为了女人可以作出种种牺牲,不光是为您自己喽。您说是吗?”桐子用酒吧女的口气,瞧着身边的大冢说。

  “这也是没有法子啊。我余下的人生道路已经不长了,也不可能第二回再来这世上,时间宝贵着呢。我可不想按别人的意愿无聊地度过这下半辈子。”

  “您的想法真不错啊,真叫人羡慕,这才是幸福。可是有人连平平庸庸地活着都办不到,生命太短促了。”

  律师明白她说的什么。但每到店里,桐子总露出亲昵的笑容,既周到又亲切,难怪酒吧的同事都以为他们俩的关系非同一般。一到打烊时分,大冢付了账准备回家,桐子站在身后给他穿上大衣。一般的客人到此就握手告别。

  “理惠姑娘,你就别管了,送送客人吧!”老板娘想得很周到。

  “是。这就去送。”桐子毫不羞涩地答应,显得很快活似的。

  大冢和桐子走在暗黑的路上,一出店门,桐子就跟大冢拉开了距离,亲昵的神态一下子消失得无影无踪。

  “你老是提起令兄的事。”大冢随着脚下咯咯的皮鞋声说,“那是我的错。我已经说过好几回了,可你一句也没回答我。我对自己的过错追悔莫及,我愿意用任何方式来补偿我的过错。”

  桐子把手cha进大衣口袋里,径自往前走去。在暗中瞧不清她的表qíng,但大冢感觉到她在冷笑。

  “桐子小姐,我有过错,我向你请罪。可是,径子是没有罪的。你理解令兄当时的处境,那么,径子也同样是无辜的。为了径子,请你说出真qíng吧。”

  桐子仍默不出声。

  “你的心qíng我完全理解。可是,请你为径子想想吧。你可以对我报复,但别把她当作牺牲品啊。”

  “我没把她当牺牲品。”桐子低声回答说。

  “可你现在的做法,径子就会受冤获罪的。”

  “那是先生心爱的人,先生可以去搭救她嘛。别忘了您是第一流的律师。”

  “说的是。不过,这需要你作证,还需要凶手掉在现场的那只打火机。有了这些,我完全能救出径子来。拜托了,请你把打火机拿出来吧。”大冢再三恳求,只觉得眼睛和耳朵里都要喷出血来。

  “这些我全不知道。我了解的都已经对检察官说过了。”桐子迎着寒风回答说。

  那是条yīn暗冷落的路,大冢真想跪下来向桐子苦苦哀求。

  大冢钦三已经接连三个晚上去了“丽云”酒吧。他心中明白,要达到目的,只有死不罢休地去缠住她,设法使她说出真话,大冢内心诅咒桐子,可又不得不去求她。要是让她逃跑了,径子和自己都将坠入绝望的深渊。

  在酒吧遇到桐子,她总是面露微笑服务周到。酒吧的一套应酬待客,她已经完全学会了,不出限度地撒娇,不出限度地偎依在律师的肩上。大冢即使每晚都来喝上一杯,店里人也毫不见怪,有些上了年纪的客人被年轻姑娘惹得神魂颠倒也是常见的事。客人出手大方,老板娘也高兴。大冢回去的时候,老板娘总忘不了让桐子一块儿陪着去。一出店门走上那条yīn暗的路,两人就成了仇敌,这么说也并不夸张。律师对桐子真是又恨又怕。

  “您每天晚上都来啊。”桐子依然跟大冢拉开一段距离走着,“您每天来也没用,因为我一旦决定了就不会改变。”

  今天早上下过雨,路面还没gān,晚上又刮起了寒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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