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曾经听一位对银座非常熟悉的朋友说,这家咖啡馆是为了带陪酒小姐出场而进行jiāo易的场所。现在当他用这样的眼光来观察这个“舞台”时,发现果然里面有不少身穿和服、衣着妖艳的女子,而前面坐着的那位中年妇女大概就是酒吧的妈妈了吧。
A突然将视线停留在一个身穿细碎花纹和服的女人身上,与此同时他也停下了脚步。
细碎花女人和三个男人面对面坐着。他们相互之间的脸凑得很近,在谈论什么秘密似的。从侧面的特征看那女子正是chūn惠,她仔细地倾听着男人们一个个轮番对她说着什么。
三个男人都已过了中年,其中一位头发花白,长着一张端端正正的脸。另一个四方脸,肩膀圆滚滚的。最后一位大约三十五六岁的模样,是其中最年轻的一个,他下巴尖尖的。
假设他们正在劝诱chūn惠去某家酒吧做陪酒的话,那么三个人中那位头发花白的半老绅士应该就是酒吧老板了,四方型脸的那位应该是经理,而下巴尖尖、年纪最轻的是引荐人了。
画家不能老那么站在那里,于是他从咖啡馆前走了过去。
想起在某天当他去“烛台”的时候,看见chūn惠拒绝了妈妈壑子要她陪客人喝酒的要求,神qíng严肃地走出了酒吧。而那天那张桌子边坐着的是楢林妇产医院的院长和他的医生朋友们。
妈妈目送着chūn惠走出了酒吧。chūn惠近来每隔两天就要在工作时间外出一次,一旦出了门不到一个小时是不会回来的。妈妈皱起眉头对A说。大概是去见经理了吧,A随口答着。
“好像也不是。确实她是去见什么人了,但是她每次出门都好像是去见敌人,神qíng严厉得很。看来似乎有什么缘由。”
妈妈的这一回答此时又在A的耳边响起。
A又折回身子,他想再透过大玻璃窗窥视一眼咖啡馆里的样子。好奇心驱使着他。
在灯光明亮的咖啡店里,在“烛台”被人称为“chūn惠”的女子原口元子和三个男人依然在原来的位置上坐着。由于路上很暗,因此店内当事人是不会发现这个观察者的。
只见元子开口说话了。从外面无法听见里面客人说话的声音,能见到的只有他们的脸和姿势。一个半老男子和其他两个中年男子看起来正聚jīng会神地听着元子说话。一个将手撑着下巴,一个低着头,另一个则急躁地抽着烟。
四张脸上没有一丝笑容,确实无法想象他们是在劝诱原口元子去哪里做陪酒小姐。从这三个男人身上都看不出他们是在谈论一件轻轻松松的jiāo易,相反是在谈论一件非常急迫的jiāo易。
A猜测大概因为原口元子马上就要自己开店了,因此他们正在谈论酒吧所在大楼的租赁问题啦、内部装潢,或许还有洋酒的进货等事qíng吧。三个男人都是一副茫然不知所措的神qíng听着元子在说话,而她似乎在给他们出难题。
三个脸色窘迫的男人在店里显得极度紧张,好像被bī得走投无路,全无从容不迫的样子,他们急红了眼睛似的目不转睛地盯着元子。而元子倒显得不慌不忙的。
画家A先生猜不出其中的奥妙来,于是只好断了念,离开了咖啡馆。
“我所挪用的银行款项的金额及其详细条款都如记录所示。”
原口元子看了看几张订在一起、上面印有横条的纸,对桌子对面的三个男人说道。记帐用的纸上填满了各种各样的人名和数字。
“就像我以前多次说过的,我承认我利用在东林银行千叶分行的工作之便,在过去三年里从二十三名储蓄人的银行帐户中提取并花光了七千五百六十八万日元的事实。这也是我主动向经理陈述的事实。”
元子的目光正对着那个四方型脸、有着圆胖肩膀的男人,此时他紧锁着浓眉,他就是东林银行千叶分行的经理藤冈彰一。
“在花光前要加盗用一词。”
那个尖下巴男人嘴里不断吐出缕缕青烟,他将香烟在烟灰缸里掐灭后说道。他是副经理村井亨。
“副经理。”
元子将视线转移到他身上说。
“盗用也好,花光也好,这都没关系。我都承认。”
“你背叛了我和经理对你的信任。不仅仅背叛了我们,而且也背叛了前任、前前任以及前任副经理的信任。我们被你长期在这里工作以及业务娴熟所蒙骗,让你负责这方面的工作,甚至将检验图章都jiāo给你保管。而你却利用了我们对你的信赖,滥用了相当于经理代理的老资格储蓄负责人的职位,在这三年间你犯下了盗用定期储蓄的罪名。你到一定时间居然还会计算利息一个个将通知发给储蓄人,可以说你是个惯犯,而且还是个高智商的惯犯。”
副经理压低嗓门说。
“副经理的这番话我耳朵都要听出茧子了。”
“说明你的良心麻木到何种程度了。”
“就算吧。不过希望不要每次见面都说老一套。我已经被银行开除了,还有其他工作要做,就是被你们最瞧不起的”夜里的工作“。像这样老被你们叫出来实在令我为难,妈妈也会不高兴的。我看不要再这样争吵了,今天就拿个结论出来吧。你们究竟是打算因为我盗用了伪造存款而把我jiāo给警察呢,还是接受我提出的条件?究竟选择哪一个?”
咖啡馆的照明将店内的气氛渲染得更加làng漫。周围其他桌子上的男男女女们兴致勃勃地谈着话,发出阵阵笑声。立体音响播放的柔美音乐掩盖了四个人的说话声,使他们的秘密谈话不至于被旁人听到。
“先生。”
原口元子将视线从副经理身上挪开,将脸朝向了那位花白头发的绅士。他是东林银行的顾问律师。
“如果对我的问题处理得拖拖拉拉的话,事qíng早晚会传到国家税务局和警察的耳朵里。这对我其实也无所谓,不过我倒是觉得这样会给银行惹来不小的麻烦。因为我手头的那本”黑色笔记本“一定会被税务局或者警察没收的,即使我不愿意的话到时也不得不将所有的qíng况都说明清楚了。您作为顾问律师接受了本银行这一qíng况的咨询,那么请告诉我您内心的最终想法吧。”
元子的眼睛由于照明的原因,闪闪发光。
顾问律师用手绢擦拭着额头。他就是因为这件事而被总行派遣过来的。分行经理在桌子上将双手的手指jiāo叉,相抱成拳,向元子方向探出身子。
“最后由我来回答你吧。”
他那国字型的脸、突出的腮帮微微颤抖着。
“我们接受你的条件。”
“啊呀。”
原口元子盯着藤冈分行经理。对于经理的话,坐在旁边的总行顾问律师没能cha嘴说出自己的反对意见。副经理双眼直瞪着元子,沉默不语。
“谢谢!”
元子低头行了个礼。
“既然这么决定了,那么你能立刻将那本黑色笔记本jiāo出来吗?”
“用不着你提醒。这是我们早就约定好的。”
52书库推荐浏览: [日]松本清张 松本清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