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笔记/黑色皮革手册_[日]松本清张【完结】(9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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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法律竟被利用为圈套,难道可以允许这种事qíng发生吗?

  为人们公认的、丝亳无懈可击的不动产登记法竟有这样一个陷阱,桥田就是利用民法上关于“法律行为要素中如有失误,其表示的意思无效”这一条文,设下圈套欺骗了自己,他的做法说明他是货真价实的诡辩家。怪不得他能挂着医大预备学校的牌子,以jiāo易费和通融费的名义,大量敲诈非法收入,看他大概对法律的漏dòng作了极为深入的研究,因而轻易地使自己就范。

  赤坂的土地在弹指一挥间没有影了。梅村店现在在元子眼里,宛如坚固的城堡一样耸立不动。

  另一方面,卢丹店也跑掉了,就连自己的咖尔乃店也可能保不住,那可是自己苦心经营的一座城堡啊!她委托的不动产经纪人已经来话说有人要买。

  根据卢丹店主长谷川庄治的要求,元子已经预付给他四千万元,这笔钱因为是定金,如果元子破坏了契约而不买卢丹店,长谷川庄治也不再还给她了。元子手里只有一千万元,咖尔乃店再卖二千万元,合起来也只有三千万元。还欠下长谷川一亿五千四百万元没有着落。

  长谷川还要求,元子若是破坏了契约,他要按照四千万元定金加倍,再收元子四千万元罚款。临时契约书上也写明了这一顼。当然,欠下的钱到期不付,也是破坏契约。

  “按照这份临时契约,万一您的qíng况有变,破坏了契约,就要按照定金的倍数再收四千万元,这一点请谅解。”

  长谷川立字据时的说话声,又在元子耳边回响。

  就是把咖尔乃店卖了,也凑不起这些钱来。从明天起,除了当乞丐,别无出路了。

  元子一时急出了一身油汗,血压下降,好象患了贫血症,心脏急速跳动,心qíng又难受起来。

  她回到座位上。放在桌上的红茶凉透了,砂糖没有溶化,元子只啜了一口。站在里面的女侍绷着脸,直盯盯地看着她。

  ——这样的话,只有把桥田的坏事公布出去了。医大预备学校前任校长江口虎雄的笔记,元子有复印件,这就是致桥田于破灭的资料。

  这份资料也就是元子的“第三黑皮笔记本”,是前些天由安岛富夫带领,去前任校长江口虎雄家里取来的。安岛和桥田的关系很坏,江口老人对桥田也很有气,可以说安岛和江口是桥田的共同敌人,因此两人便携起手来,把记录桥田坏事的笔记本借给了元子。

  但是,元子现在对这个问题产生了新的怀疑。元子把得到江口笔记的事已经对桥田说过了,所以桥田就认了输,答应把梅村那块土地无偿让给元子,并签署了字据。

  桥田现在违背诺言,这会带来什么恶果,他是知道的。可是,他又钻了法律的空子,玩弄了讼师诡辩术的伎俩。看架势,桥田是要和元子对抗到底了。

  是什么原因推动桥田变了心呢?桥田明知元子一旦发表了那些材料,就要使自己身败名裂,可是为什么他敢斗胆进行反击呢?究竟是什么消除了他那恐惧心理呢?

  元子首先产生的不安是对江口虎雄的笔记内容发生了怀疑,是不是老人记的不准确?

  她细心想了想看,不能不感到心慌。江口虽说是校长,但只是一尊牌位,预备学校的经营和事务,完全不让他接触,一切都是桥田独裁。因此,江口对桥田的做法虽然就近看到一些,但那记录可能有一半是推测的。学生家长的姓名,以及从他们那里收来的钱数,虽然都有记载,但那也可能是江口老人的推测。

  桥田开始听说有江口的笔记,不觉吃了一惊,感到害怕。后来他可能察觉,江口老人的笔记,只是根据自己的推测写下来的,不能公布出来。所以他对笔记又不害怕了。元子分析桥田的变化,很可能就是这个原因。

  那么,江口的笔记真的是凭推测写下来的吗?写在那里面的具体内容靠得住吗?元子觉得有必要和江口老人确认一下。

  桥田是个心术不正的人。也可能是他在故弄玄虚,我不能再上他的当。假若江口的笔记是事实,那我就可以卷土重来,再次向桥田发起进攻。——她从法务局港派出所出来,搭上了出租汽车说,要到江口虎雄住所的代田去,就是为了这个目的。

  元子重新打起jīng神,走出茶馆。接近初夏的太阳,尽管到了下午四点,还挂在高高的天空。她又搭上了出租汽车。这一次是个人出租汽车,司机年近六十,运行安全平稳。环行七号线路上的车不多。象货车一样的卡车震动着地面赶超了过去。

  “再过两个月就放暑假了,私人汽车都结伴分散到地方上去了,这里的道路行车就自由方便多了。”

  老司机背着客人自言自语地说。元子想起了她在银行的时候,中伏休假时,曾经独自去北海道旅行过。

  她既没有爱人,又没有亲密的朋友,平常总是自己一个人走路。她所去的各个地方,遇到的其他旅行者,不是阔气的团体伙伴,就是双双对对的配偶。自己一向是孤零零地独自旅行,并且已经习惯了,也不特别感到寂寞。她已习惯于孤独地生活在四面白墙的银行内,那就是自己的世界。

  从白墙内飞出来,元子才发现了自由的、新的世界。她认为只要有才能,这个世间就是英雄用武之地,为人一世,只有在这个天地里生活才有意思;似乎无论怎么发展都能行得通,可供试验的可能xing是无限的,人世间宛如夏天的太阳一样,闪烁着使人眼花缭乱的绚丽色彩。

  然而,这种光彩突然被云翳遮盖了——

  “好啦,就到这儿吧。”

  元子原先见过的景色又呈现在眼前。老司机慢慢把车驶近宽广道路的一侧:

  “留意。”

  元子下车的时候,老司机关心地提醒她。她意识到,自己的脸色可能还是苍白的吧。

  对面有个小车站,那是井头线的新代田车站。元子见了这个小车站,就想起是从这条小路走进去的。她对这个地方仍然记忆犹新。

  路的两侧,是连绵不断的住家和公寓,住家的房屋周围有墙。头一次来的时候,因为是在夜间,看不清楚,所以这次来一看,感觉周围的qíng况和上次稍微有点儿不同。右侧是废品回收店。元子还记得,上次夜间来的时候,在街灯的光照下,看到过那家的废品堆。左侧住家的房前,是枝叶繁茂的榉树,那天夜里来的时候,那一块道路上的黑暗,正是这株茂密的榉树把灯光遮住而投下的yīn影,一起步行的那个高个儿男子就站在那树下黑暗的路上,把手搂在她脊背上拉近跟前,贪婪地吸吮着她的嘴唇。现在在那门前,是一个穿衬衣的中年男子正在用软管给树木浇水,还有幼儿在欢快地戏闹。

  “我爱您,以前就对您产生了好感,您没看出来吗?——”

  那天夜里安岛富夫的声音仿佛又回响起来。她没好气地啐了口唾沫。

  这儿仍然是缓缓的下坡路,听得见右侧传来的电车声音,穿过三个十字路口,看到路正面竖着一块告示牌,上写:“此路不通”——一切一切都和那天夜里一样,只是光线的明暗对周围的景色投下的色彩不同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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