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墙有眼_松本清张【完结】(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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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随便住进一家旅馆。为了抢到一则独家新闻,雄心勃勃地奔到此地。这时,一阵孤独之感不觉涌上心头。从东京出发时抱着满腔热qíng,这一瞬间似乎有些意兴阑珊。

  九点左右,他打电话给通讯站,对方还没有回来。他留下自己下榻的旅馆名字和电话号码。

  田村打着呼略睡熟时,电话铃把他惊醒了。一看表十二点整。

  “实在抱歉。”通讯员用醉醒醇的声音道歉说,“舟坂住在二见捕的旭波庄。

  方才向旅馆打听到的。就是这事吗?那么明晚清到舍下小酌,如何?”

  还只有上午十点,太阳已经像中午一样炎热。

  旭波庄是家大旅馆,院子挺大。田村踩着石子路沙沙作响。绕过花坛,走到楼门口。昨夜的孤寂感早已烟消云散,依旧是兴致勃勃,jīng神抖擞。

  高楼门口稍远处是车库。田村瞥了一眼,有个男人卷起袖子正在擦车。比这更引人注目的是一辆绿色的中型新车。大概是旅馆迎送客人用的。心里下了这样的判断,对白色车牌也就不大经意地看了一眼。正在这时,女佣过来招呼。

  女拥拿着田村递过的名片走进里面去。田村站在门口,心里盘算,舟级会不会拒不接见。

  过了一会儿,从旅馆光洁的走廊上,急匆匆地走出一个瘦削的男子,留着平头,穿一件立顿服,高颧骨,双眉紧壤,两只大而机灵的眼睛。田村一见,、便觉得最近在什么地方见过。

  “原来是你,居然撵到这儿来了!”

  他微带笑容,声音沙哑。田村顿时淡然大悟。

  “啊!原来是山崎总管。目前在获洼,舟级先生府上有过一面之缘。”田村说,“怎么您也来了?”

  “昨天到的。商量事qíng来的。”山崎总管嘻嘻一笑。

  “呵,原来如此。长话短说,请通报一下,我要见舟坂先生。”

  “有何贵gān?”

  “我来采访的,想请舟坂先生就时局谈谈看法。”

  “嗜。你倒挺热心!”山崎露出雪白的牙齿说,笑里带着嘲讽的意味。“不过,……先生现在很忙。”

  “占不了多少时间,只要二十分钟就行。如果他现在正忙,我先在这儿等一下。”

  “哈哈……没料到报社竟如此看重先生,真是受宠若惊。”

  山崎挪输了一下。田村木由得要冒火,转念一想,这可不是吵架的场合,也就忍着没有接碴。

  “总之,时间不长,请通报一下。决不耽搁他的时间。最近各学校相继恢复修身课,社会上议论纷纷。我是来听听先生的高见。”

  田村再三请求说。山崎这家伙真叫人不痛快,但无论如何不见到舟坂,决不罢休。

  “恢复修身课?……这倒也是。”山崎自言自语,仿佛有点动心,可是嘴角上仍现出讥讽的神qíng。

  “怎么样?山崎总管,拜托了。”

  田村几乎要对他点头哈腰了。山崎总管的高颧骨的脸上,这才颔首答应下来。

  “好吧,我去通报一下,至于答应与否,可不敢说。”

  他的大眼睛又盯住田村看了一眼,便转身进去。脚下的拖鞋啪达、啪达地响。

  一会儿女佣出来,跪在发亮的地板上说:

  “先生说很忙,只能见十分钟。”

  田村本来估计说不定会吃闭门羹。现在看来对方十分戒备。田村告诉女佣,十分钟也可以。女佣给田村摆上一双拖鞋。

  田村被领到一间西式客厅里等候,舟坂却迟迟不露面。等的时间长,仿佛在摆出主人的威严,故意抬高身价。而田村在空落落的客厅里,的确感到一阵压抑。

  田村忐忑不安,站起来着墙上的油画,是一幅二见捕的《日出》,画笔相当拙劣。田村权当在欣赏名画,实际上为了按捺心头的慌乱。眼看要见到魁首本人了,田村像初上阵的记者,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把呼吸调匀了。

  走廊上传来一阵脚步声,田村的身子回到原来的位置,目光正好对住对方身上。

  个子比意想的要矮,很qiáng壮。头发留得短短的,戴着黑框的大眼镜。初见面的印象:面色赫红,身体肥胖。穿着一身黑色的和服,下身系着裤裙。舟坂给人的印象,仿佛像岩石一样坚硬。

  假如此刻不是田村,而是龙雄,或许会认出,在东京站同关野科长会面的两个人中便有他一个。田村当然无从知道。

  “我是舟坂。”声音嘶哑,“有什么事?”

  分开裤格坐在白色沙发上,一边从眼镜后面将视线紧紧盯住田村。眼睛细小,但锋利得如同剃刀一样。

  “想就时局问题,听听阁下的高见,特来打扰。”

  见到了本人,田村稍稍定下心来。

  “谈时局?为了这,你从东京追到这里来?”

  舟坂没有一丝笑容,眼镜后面的眼睛she出了刺人的光芒。声音低沉,却有一种要撕裂什么的力量。

  田村顿时意识到,东京家里想必已经告诉他,他不在期间曾有人拜访过。山崎在这里露面,就是个证明。想到舟坂已经掌握qíng况,田村不由得紧张起来。

  “不能说追嘛。有事去名古屋,听说阁下在此地才来的。”

  田村不露声色地说出“名古屋”三字,想测试一下对方的反应。但是舟坂的胖脸上的表qíng,丝毫没有变化。

  “什么事?你说吧!”

  一身黑的舟坂,埋在白沙发里,双手泰然自若地放在扶手上。

  “鉴于目前年轻人中的风气,有人提出在学校教育中恢复修身课。联想到阁下率领年轻人来伊势神宫修身养xing,想清阁下就恢复修身课问题发表一些高见。”

  田村为了装样子,从口袋里掏出纸笔。方才胡诌的一席话,自己还觉得颇为巧妙。既找到了借口,还打了个埋伏。

  “谁说我率领年轻人到这里来的?没有的事,我是只身一个人来的。”舟坂的语调没有抑扬顿挫,很平板。

  “是吗?那就奇怪了。我的确是这样听说的。”

  对方想金蝉脱壳了。田村用铅笔头点着面颊。这是他在人面前装模作样时的常态。

  “听说的?哪里听来的?”舟坂不动声色地问。

  “在东京时,我曾去府上拜访过。是山崎总管告诉我的。”田村答道。

  “你误会了,那是说说而已。”舟坂支吾其词地说。

  田村一时语塞,不知再问什么,对方矢口否认,田村当然有办法追问下去,但此刻时机还不成熟,不能让对方摸到自己的来意。摊牌还是下一步的事。

  “阁下在此逗留,有何目的?”

  这提问显得太普通,习惯地一问。但田村意识到由此一步一步bī近问题的核心。

  不过,未免有点单刀直入,显得幼稚,不够老练。

  “休养。”舟坂一句话就顶了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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