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色的河流_[日]松本清张【完结】(1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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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井川君说着,烟从鼻子里冒了出来。

  “您是说不明白?”

  肋坂主任略带反问的语气,藏在眼镜背后的眼睛里露出奇怪的目光。

  “具体是什么事?”

  “山越君去山梨县的前一天晚上,也就是九月二十二日那天晚上jiāo给他太太现金三百万日元。一百万一叠的,共有三叠。那装钱的信封是茶色,上面印有《经济论坛》杂志社字样。”

  “什么?”

  肋坂主任瞪大眼睛,一副惊讶的表qíng,看上去不像装的。

  “不可能有那种事……”

  “不,是真的,我不会弄错。”

  转眼间,肋坂主任脸上惊讶的表qíng又换成无奈的模样。他凝视着井川君那张脸,然后一声不吭地站起来,接着像一阵风似地走出房间。井川君被肋坂主任突如其来的举止惊得目瞪口呆,暗自思忖,肋坂主任一定是到社长兼总编清水四郎太那里报告去了。

  窗外,不时传来电车经过高架钢轨时的轰鸣声。井川君一边欣赏节奏般的轰鸣声,一边吸着烟。正当他快要吸完的时候,会客室门开了。肋坂主任陪同一位手拄斯的克拐杖的长者走进会客室,他就是该社社长兼总编的清水四郎太。

  井川君望了一眼清水四郎太,却没有初次见面时的感觉。这张腮帮紧绷装模作样的脸,就是刚才在书店里站着欣赏过的《经济论坛》杂志里的照片人物。

  清水社长坐在井川君对面,肋坂主任坐在桌子旁边似记录员。

  井川君站起来朝清水社长鞠了个躬,社长的脸上露出极不痛快的表qíng,不过,他还是勉qiáng地取出自己的名片递给井川君。

  日本《经济论坛》月刊杂志社

  社长兼总编清水四郎太

  东京新桥宝满大厦四楼

  后来,这张名片起到了不可估量的作用。这对当时的井川君来讲,也是万万没有想到的。

  “你说的话,肋坂主任刚才对我说了。”

  清水四郎太一开始就表示出反感的神qíng。

  “山越君主动提出离开我社,按规定是不必支付任何费用的,所以就不存在我社给他三百万日元的慰劳金。你一定是搞错了。”

  坐在椅子上的清水社长叉开两条腿,斯的克竖在两腿中间,结实的斯的克顶端镶嵌着银把手。清水社长的两只手重叠地按在把手上,俨如将军用手按着竖立着的威武的军刀。

  “可是,那装有三百万日元的大信封是贵社的哟。”

  井川君和颜悦色地说。

  “山越君是与本社签有劳务合同的编外记者,可以自由出入本杂志社。信封之类的东西,他到处都可以轻易拿到!如果把本社的信封当作‘钱袋’,其里面的钱就可误认为是本社支付的。那太为难本社了。”

  “照您的说法,贵社连一分钱的慰劳金也没有支付?”

  “你提的疑问,我想肋坂主任一定向你解释清楚了,本社没有支付慰劳金的理由。”

  “这就奇怪了!”

  井川君歪着脑袋。

  “有什么奇怪的呢?”

  “山越君离开贵社的那天晚上,给了太太也就是我的侄女,整整三百万日元的现金。这在过去,他从不曾给过这么多的钱!我只能把这视作类似退职金xing质的慰劳金。”

  “不管你怎么想都行,但我社没有向山越君支付过任何的钱。”

  “那也太奇怪了。”

  “什么?”

  “既然没有,为什么社长特意到会客室接待我?肋坂主任一人接待我不就行了吗?社长大人亲自到来,不正说明您对我这番话甚感兴趣吗?”

  清水社长用力使劲地握着斯的克,涨红了脸。他斜视井川君一眼,一时变得瞠目结舌,无言以对……

  唇枪舌剑

  “社长亲临会客室为贵社的所作所为进行辩护,实在让人感到可疑。换句话说,等于被人抓住了尾巴。”

  清水四郎太听了这番话,仿佛毒蛇被击中了七寸,恼羞成怒,整个脸盘涨成暗红色,像猪肝。他开始冷静思考:山越君退职金之类的小问题,犯不着亲自出马,大动gān戈,出现在本不该出现的地方。一向能说会道、以三寸不烂之舌著称于《经济论坛》的清水四郎太,此刻的脸色由暗红转成红一块白一块,似乎全身的血在倒流……他哑口无言,呆若木jī地望着眼前这位骨子里透出曾经有过一番辉煌经历的“半老头”。

  “山越君不仅仅jiāo给夫人三百万日元,其手里好像还有很多钱!”

  山越遗孀的“叔叔”——井川正治郎继续不停地说。他稍稍停顿了一会儿,又慢吞吞地从烟盒里取出一支烟夹在嘴里。就像打心理战,必须在jīng神和气质上制伏对手的傲慢。

  清水社长和肋坂主任不约而同地注视井川君“滴水不漏”的嘴角,猜测对方的下文。井川君暗暗吃了一惊,没有想到坐在对面的两个文人此刻的态势,不是积极反击,而是消极防守,恭恭敬敬地聆听自己的演讲。

  这,又意味着什么呢?……井川君不得不喋喋不休地往下说:’

  “出发去甲府的前一天晚上,山越君jiāo给太太三巨万现金。这,我刚才已经叙述过了。这种从来没有过的行为,一下子能获得那么多的收入。除jiāo给太太三百万日元以外手里还有许多,这不是我信口雌huáng。”

  井川君吸了一口烟。

  “是啊,我认为可视作证据的,是在山越君桌子抽屉里的一只大信封,那上面印有贵社的名称,里面装有五十万日元的现金。”

  “那信封上有阿拉伯数字也有短文,可意思含糊不清,且字迹十分潦糙,先是9、22,还写有600昭明之类的铅笔字。第二天早晨,山越君顺路到贵社以后就到了新宿车站,坐上开往山梨县石和的中央线列车,与那个约定在石和qíng人宾馆幽会的女子见面。”

  清水四郎太依旧把结实的“斯的克”竖在两腿中间,双手重叠着紧按在银把手上岿然不动,鼻孔里喘着粗气,既不是叹气声也不是吐气声,与孩童第一次听到稀奇故事的表qíng反应相似。

  “山越君不是在途中与那女子相遇而双双去qíng人宾馆,而是在这以前就认识的。那女子是按照事先的约定,在石和车站等候山越君乘坐的列车的到来。照这么看,那女子肯定收受了山越君相当数量的钱。我估计,山越君给了那女子五十万左右的日元。”

  肋坂主任把眼镜朝上挪动了一下,坐立不安似的移动一下身体,那脸上的表qíng似乎想进一步知道石和女人的故事。本打算提一些问题,可一看见坐在旁边的清水社长依然铁青着脸,只得把已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倘若肋坂主任向井川君提出疑问,那双方紧张的空气也许会得到缓和。不知道是理解了还是没有理解,清水社长只是弯曲着嘴巴的两端,那两只大耳朵笔直地竖立着,就像一头野shòu在密切注视周围的动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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