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万呀,”客人用手指在桌上敲了敲,“嗯,我觉得……”
民子向他鞠躬正准备退下。
“别急着走,再坐一会儿嘛。”
“可是……”
与男客单独待在房内,让民子感到坐立不安。在住宿的男客当中,有些人会调戏负责接待的女招待。然而,眼前这位男客不像是那种人,民子之所以坐立难安,是怕被其他同事说闲话。
“你忙不过来吗?”客人见民子扭扭捏捏,不禁问道,“我跟柜台打个招呼。”
客人察觉到民子的不安,随即拨通了桌上的室内电话,他握着话筒等候对方接听之前,始终对民子投以微笑。
“我想再跟你多聊一下。我跟这里的老板娘很熟,先得征得她的同意才行吧?”
话筒彼端传来应答,客人对话简说道:“老板娘在吗?噢,是你啊!我是田代啦。”
这时候,民子才知道对方的姓氏。她没办法离开房间,只好尴尬地跪坐在榻榻米上。
“不,民子小姐服务得可真周到呢,我想再跟她多聊一下,现在,我jīng神正好呢,再聊个十分钟,没关系吧?”
话简彼端似乎表示没问题,民子还听到老板娘传来的笑声。
“谢谢!什么?我不会耽搁她太久的。对了,再送壶酒过来吧。”
放下话筒,客人回到坐垫上,神qíng雀跃地说:“我已经跟老板娘打过招呼,你安心留下吧。”
尽管如此,民子依然踌躇地说:“我可能不是聊天的好对象呢。”
“不会啦,我多少在商场上打过滚,只要看上一眼,对方是什么样的出身、教养和xing格,大致都可以猜得出来。”
“好恐怖哦。”民子笑了笑,“承蒙您不嫌弃,那我就坐下打扰了。”
“这也没什么不好啊。何况我已经向老板娘打过招呼,想跟你再多聊一会儿。”
“聊些什么呢?”
“恕我冒昧直问,你结婚了吗?”
“嗯,您认为呢?如果有丈夫,我就不必抛头露脸做这差事了。”
“一般人都会用这样的抱怨搪塞,我想知道真正的答案。”客人面露微笑,语气很真切。
“您为什么问这个问题?”民子温柔地反问。
“因为我对你很感兴趣。嗯,请不要误会哦,我可不是暗藏色心要诱拐你。我也勉qiáng算是同业者,可以比较超然看待这件事。纯粹是你走进这个房间时,我想从另一个角度多了解你而已。”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民子不知所措,“您这样盯着我,让我很不自在呢。”
“实际qíng况呢?我猜,你没有丈夫是吧?”
“嗯。”民子直率地答道。
“猜得没错吧。你住在这里吗?”
“是的……一个星期休假一天,回自己的公寓一趟。不过,是回去洗衣服和打扫。”
“跟丈夫分手了?”
“是的。”
“是因为他去世了,还是其他因素离婚?”
“他死了。”
“哦,有没有小孩?”
“没有。”
“这样倒没有拖累……也许你会觉得我这样问很无聊,你有喜欢的对象吗?”男客的眼里依然带着微笑,但其眼神像是在要求民子认真回答。
“目前没有。”民子垂下视线回答。
“是吗,像你这么标致的女xing,不可能没有爱慕者吧?”
“才没有呢,况且我年纪也不小了。”
“几岁了?”客人问后接着说,“嗯,我大概猜得出来。”
“那么,您尽量猜吧。正因为这样,所以我不敢有非分之想。”
“总有人勾引你吧?尤其在这种地方工作,客人免不了要跟你打qíng骂俏的。”
“全是在逢场作戏。”
“这么说来,你真的没有追求者啰?”
“嗯,真的没有。”民子故意出声笑了笑,“您这样好像在跟我提亲似的,又像在身家调查呢。”
“说不定我是真的在跟你提亲呢。”客人也开玩笑说道,“对了,你刚才说月薪有三万,所以你觉得这个待遇不错啰?”
“嗯,我觉得很满意,在别家旅馆可拿不到这么多呢。虽说工时长了点,但这也没办法。”
民子抬眼看向客人,对方似乎在想什么,刚才他提到在做和旅馆业相关的生意,难道真是旅馆的老板?看来,这样的解释很是很合理。这么一来,无论是在“深雪”赌博,或表现出赌局新手的态度,都能符合这样的推测。倘若对方的旅馆目前尚有女招待的职缺,说不定这次面谈得宜的话,民子还会被他挖角!
然而,这事仍然有点讳莫如深。倘若对方有心挖角,大可不必亲自出面,私下请第三者到这里斡旋即可。而且,客人在留她聊天时还特地向旅馆老板娘报告……想到这里,民子越发想不透了。
民子从“白妙”的男客那里离开时,已经清晨五点多了。
一般到凌晨四点左右,其他值班的女招待都已挤进被窝里睡熟了。民子这天准备睡觉时,总觉得她们好像正双眼半闭、竖耳倾听着她宽衣解带的响动。
平常这时,她们早已传来规律的鼻息和磨牙声,可在眼下的黑暗中,她们似乎正屏息偷看着她的动静,大概在臆测民子与男客单独在“白妙”相处一个多小时所发生的事。
民子对于这样的状况早有心理准备。她故意在同事之间腾出的铺位上粗鲁地躺下,弄得榻榻米阵阵发响,惹得睡在旁边的一名中年女招待使劲咂了咂嘴才翻身睡去。
在熄灯后的黑暗中,民子睁着眼睛茫然地望着天花板。奇怪的是,映入她眼帘的,居然是刚才在“白妙”相对而坐的那位男客的面容。
对方虽然很想把民子留下来,但却看不出有丝毫不轨的意图。当客人露出色心,意图染指女人时,民子从其眼神即可察觉,而像这样良久的对视,反倒让她有些紧张。倒是那个蓄着稀疏胡子的男子,还始终保持着冷静自重。
他略斜着身子倾听民子讲话,看得出态度非常真切,原本只是想找民子喝几杯随便聊谈一下,后来连泡澡也延后,足足跟她聊了一个多小时。在这段时间,他并没有移动自己的位置,也没有借机靠近她。然而,她仍然可以感觉到他正怀着某种目的。尽管民子说不清楚,但很像在她做某种试探。
刚开始,她想象对方可能是某家旅馆的老板,有意把她挖过去,不过实际qíng况似乎并非如此,对方像是在和她做某种jiāo易,而且这家旅馆的老板娘似乎知道这位客人的来历,却没有立即告知民子,这更让她觉得对方高深莫测。
民子总算睡着了,醒来时,早晨的阳光已洒进了房间。同事们纷纷起chuáng,正在装束化妆,准备上工。民子也起了chuáng,她心想,此时若露出不自然的模样,铁定要被人说三道四,于是她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果真,其他同事并没对她多说什么,而是不着边际地聊谈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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