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嗬,送来的漂亮鲜花真不少哇。”
“哦,马马虎虎。”和贺脸上的表qíng好像根本就没把这些放在眼里。
“恐怕都是和音乐有关的人送的吧,好像还是以女xing居多呢。”
“反正都是音乐爱好者们送来的。”
“可是,说到今天了,”新闻记者有意向四周看了一下,问道,“田所佐知子小姐还没有来过吗?”记者眼里充满了兴趣。本意是以提和贺未婚妻的事来调侃他,谁知对方却毫不介意。
“刚刚来过电话,大概过一会儿就会到这里来了。”
“啊,这下可麻烦了。还是赶快撤退吧。不过,和贺先生,最后还是请允许我们再拍一张以这些鲜花为前景的照片吧。”
“可以。请。”
摄影记者以拘谨的动作在鲜花丛中架起了照相机。
新闻记者刚要出门,外面响起了敲门声。进来一位头戴贝雷帽的高个男子。“哟。”他一只手拿着花束举过头顶在摇晃着,“怎么回事啊?”
原来是画家片泽睦郎。这个人习惯穿黑色衬衫。
“真是祸从天降啊。”片泽坐到chuáng边的椅子上,跷起了长长的二郎腿。
“谢谢。谢谢你特地来看我。”和贺说。
“刚看报纸时吓了一大跳,以为出了什么事呢,但看到你现在这样就放心了。你住的这间房子可实在是够奢侈啊。”年轻画家朝豪华的房间看了一圈。“根本不觉得这是医院。我说,恐怕相当贵吧?”他伸长脖子向和贺问道。
“不,不算太贵。当然,究竟是多少,具体我也不清楚。”
“怪不得!”年轻画家使劲拍了一下巴掌,大声叫道,“不是你出钱嘛。大概是佐知子小姐的老爷子付款吧?”他露出了调皮的笑容。
“也不一定呢。”和贺眉宇间微微皱了一下,“我也是有自尊心的,不会让人家全部负担。”
“嗨,算了吧,最好还是让有钱人去支付。”片泽说完这句话又将一支香烟cha到烟嘴上,然后客气地问道:“可以抽烟吗?”
“没关系,又不是真有病。”
“不过,你可是真够幸福的,未婚妻的父亲属于资本家。别介意,我可不是在说俏皮话,而是在羡慕对你的艺术慧眼识珠的佐知子小姐。”片泽说到这里又歪头思考了一下。“当然,佐知子羡慕的可能不仅仅是你的艺术。说不定还有更多未知的因素哩。”
“哎!”
“别急,我说的是真心话。这个问题明摆着,作为刚刚出名的女雕刻家田所佐知子,她是赏识作曲家和贺英良的。可是,还远不止于此。我认为还是你的人格魅力在发挥巨大作用。”
“什么呀,我对那些资产阶级才不抱任何希望呢。谁知道他们究竟会怎么样呢。总之一句话,现代资本主义正处于加速没落之中。你认为指望这帮人,我们这些年轻的艺术家还能有什么出息吗?”
“有这种志气是好的。可我却经常有怯步的时候。跟你说吧,我的画作确实总是遭到各种批评。不过嘛,没有钞票的评论家即使把我捧到天上去,我的画也还是一幅也卖不出去。我历来对毕加索是不买账的,可这位老先生的画却能换来大把的钞票,只有这一点最令人羡慕。我也希望自己早点儿有那么一天哪。”
“真是言如其人。”和贺苦笑了一下,“最近,大家都怎么样了?”
“嗯,自从上次聚会以后就没再见过面。虽然见面时都摆出一副若无其事的面孔,其实都在拼命呢。对了,武边要去法国的事,你听说了吗?”片泽睦郎提起了伙伴中的一位年轻剧作家。
“噢,他?”和贺眼里现出吃惊的神色。
“听说最近已经决定了。似乎要从法国一直转到最北边去呢。这是那小子一贯的主张嘛。他总是说:要对斯特林堡和易卜生重新加以审视,也就是想要在此基础上重新推出未来的话剧。现代社会早就把近代戏剧的内涵忘得一gān二净了。这小子还认为倘若把这些近代戏剧的自然主义改换成抽象观念的话,就会再次展现出日本新一代戏剧的方向。从这个意义上讲,武边这家伙的心愿已经愈来愈现实了。”
“你老兄不也是这样吗?”和贺听完这一大套议论后反问了一句。
“当初你也是很向往北欧画家的嘛。要把现代流行的抽象手法再拉回到北欧的现实主义,由此作为追求新理念的起点,然后再将其扬弃。画家真是不好琢磨。对了,凡·戴克和布留盖克曾是你的偶像吧?”
“我这号人,再怎么折腾也不会有机会出国的。若说到这件事,你是没问题的。”
“好了好了。”和贺摆了摆手,“你不要老是每件事都提到田所吧!其实还没有正式定下来,所以对任何人都还没公开呢。我今年秋天说不定还要到美国去一趟。前些日子开始就一直在jiāo涉。说是有一位音乐评论家对我的新式音乐很感兴趣,要我务必到美国去演出一次。”
“噢?”画家眼睛都瞪圆了,“此事当真?”
“我刚才说过了,还没有谈论到具体安排,所以还没有跟任何人讲过。这种事倘若泄露出去,媒体马上就会扑过来。”
“你这家伙真幸运。”画家拍了拍和贺的肩膀。“这趟美国之行,你的田所佐知子也会跟着一起去吗?”
“还说不准。正像刚才说的,还没有谈到具体问题呢。”
“根本用不着如此谨慎。从你这种人的嘴里都说出来了,恐怕早就安排妥当了。真好啊,这趟出国也许会变成你的蜜月旅行呢。不过,我在想,武边也好,你老兄也好,都这样一个接一个地出国,去为自己的艺术寻求新的发展动力了。真希望你们好好为大家争一口气。让人感到我们‘新艺术团’孜孜以求的日本艺术革命就近在眼前了——”
“你还是不要高兴得太早了。”和贺打断了片泽的话头。
“有句话只能在这儿跟你说,”他把声音压得很低,“我去美国这件事若给关川那号人听到了,不知他心里究竟会怎么想呢。对了,我问你,关川怎么样了?”
“关川?”片泽说,“关川也忙得不可开jiāo呢,这次就同时在两家大报上发表了文章。”
“哦,文章我都看过了。”和贺以冷淡的语调说道。“文章写得确如其人哪。”
“最近出现了一股不大不小的关川热。在各个地方的杂志上都有长篇论文发表,看架势已经完全得到媒体的认可了。”
和贺不屑一顾地说:“我们这些人,大概对媒体都不买账。根本就没把他们放在眼里,所以才会被人讲坏话的。可是,再也没有比关川更会利用媒体的家伙了。那小子,自己嘴上整天挂的都是一副蔑视媒体的腔调,然而他却比任何人都更会利用媒体。我们之所以会遭到别人的恶意攻击,也跟关川的那种表现分不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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