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画家从和贺的表qíng里似乎已悟出了某种东西,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嗯,那小子已经有点忘乎所以了。最近有关政治问题的讲话,也多少bào露出一些自以为是的味道。”
“不错,最近那份宣言中那小子就摆出一副唯一代表人的面孔,让大家都签上名,然后不知带到什么地方去了,这件事你还记得吗?那种举动正是他那号人典型的故作姿态。从那件事上也完全可以看出他的居心,就是想让自己在媒体上出现。”
“还有人讲了跟你同样的看法。”画家随声附和道,“就在那次开会时,也有人因为不满他的做法而中途退场。”
“大概是吧。”和贺点头表示理解,“不知怎么搞的,那小子总是摆出一副俨然是新艺术团总代表的面孔。”说到这里,和贺明显现出不高兴的神色。
当他的画家朋友正要做出回答的时候,传来了敲门声。
门从外面轻轻地推开了,一张年轻女子的脸探了进来。“哎呀,有客人?”女子胸前抱着一束鲜花,花朵贴着她的面颊在不停地晃动。
“没关系,请进。”和贺眼睛一亮,从椅子上站起身来。
“对不起。”女子穿一身适合于初夏季节的色调明快的粉红色套装,胖乎乎的圆脸上露出两个小酒窝。这位就是和贺的未婚妻,刚刚崭露头角的女雕刻家田所佐知子。
片泽慌忙让出椅子站起身来,模仿外国人的样子恭恭敬敬地向她躬身施礼道:“多有打搅。”
“哪里,哪里。”田所佐知子朝画家笑着,露出了整齐而又漂亮的牙齿。“您来探视,十分感谢。”她代表未婚夫表示谢意。“和贺受的伤不重,这比什么都重要。这样我们就放心了。”
和贺从旁cha嘴道:“这家伙,到现在才来探视,没必要这么客客气气地跟他道谢。”
“瞧您说的。”佐知子笑着把抱在胸前的花jiāo给和贺。
“嗬,好漂亮。”和贺把花瓣凑到鼻子上,“真香。谢谢。”
和贺正想把这束花放到枕边,却被片泽从一旁接了过去。他想把那束花放到最显眼的位置上,可不凑巧的是其他花已摆得满满的,因此他便把其他花拨拉到一边去,将佐知子那束花摆到了正中间。
“这些花好漂亮呀。”佐知子把目光落到了一束被毫不客气地拨拉到一边的鲜花上,“是哪位送的?”
和贺露出不屑一顾的笑容,说道:“村上顺子送的。刚才闯进来,死乞白赖地放到这里就走了。她求我给她作一支曲子,从前些日子就紧盯着不放,很可能就是为这个来的。为人还算是蛮善良的。她可能以为我的工作就是为她们那个行当的歌手服务的呢。”
佐知子的表qíng像是qiáng忍着没有笑出声来。
“有这种看法的人还不止村上顺子呢。”片泽见fèngcha针地说道。
“因为总是有那么一些莫名其妙的人想利用我们,不可救药的通俗艺术家满大街都是。他们满脑子想的就是如何去利用别人。”
“会是这样吗?”佐知子很小心地表现出不解的神态。
“当然是这样。为了自己的名誉和地位,就一心想着利用别人。像您这样的人最好也要小心点。”这句话是冲佐知子说的。
“我这种人有什么好利用的?”
“千万不能这么说。”片泽十分夸张地使劲摆了摆手,“像田所小姐这样的人若不多加小心的话,马上就会惹来大麻烦的。不管怎么说,您父亲的身份很特殊,您从事的艺术也很新cháo……”
“您的意思是想说出身名门吧?”佐知子先是皱了皱眉头,然后便十分聪明地露出了微笑。
片泽慌了手脚:“不,我绝不是那个意思。您当然更不会有这种想法。世事本来就一片混沌,所以未必会根据本来面貌面对现实。这一点才是最可怕的。像我这号人,因为对您十分了解,所以才不会介意出身背景什么的。”
“我以前也为此苦恼,觉得好像我身后还背着那类光环似的,心里实在不是滋味。不过现在我已经不这样了。和贺先生对父亲就非常蔑视。可是,因为和贺先生蔑视我的父亲,我反倒轻松了许多。总感到自己已经变得清醒了。”
“有道理。”画坛新秀作出几乎要张开双手表示赞同的样子。
“和贺君的意见是正确的。我们就是要随时打破固有的观念。从这个意义上讲,我们决不承认现代的制度和秩序。”片泽的语调突然变得qiáng硬起来。
这时又响起了敲门声。在护士的引领下,一位西装革履的人走了进来。
名片早被护士接在手里。这位护士基本上专职负责照料这间病房。名片显示此人是一家杂志社的。
“真没想到您会遇到如此大的灾祸。”头发稀疏的编辑恭恭敬敬地表示问候,还带来了一篮水果。
“没有大碍,多谢。”和贺英良将身体转向客人。
片泽退到了边上,佐知子则招呼身为病号的和贺与新来的客人面对面坐到椅子上。
“可是,在先生遇上意外之灾前已经约好的那件事,以谈话的形式就行,只需十几二十分钟,想请您发表点意见。总之,正赶上您住院跑过来,实在是抱歉,因为截稿日期马上就要到了,万不得已才找上门来的。”
“哦。”因为有约在先,和贺很不qíng愿地答应了对方。谈话主题似乎是围绕“新艺术”。编辑在那里逐字逐句地记录,每到一处都会附和几句,或是点头表示赞同,最后又向和贺鞠躬致谢道:“实在太感谢了。不过,作为我负责的这个栏目的惯例,还需要附上先生的简历。想请先生再简单地讲一下。不多,简单几句就行。因为只是用小号字附在文章的末尾。”
“哦,”和贺点了点头,“那好,就简单说一下吧。”
“好的,请。”
“原籍:大阪市làng速区惠比须街区2#120。现住址:东京都大田区田园调布
6#867。1933年10月2日出生。在京都府立?菖?菖高中就读时来到东京,接受艺术大学乌丸孝笃教授的指导。这些够了吧?”
“足够了。不过,还要冒昧问上一句,先生与京都的那所高中是一种什么关系?”
“哦,是这样的。”和贺微笑了一下答道,“其实,正上高中的时候我得了病,因为父亲经商的关系在京都有一位熟人,于是就到那里休养了一段时间。接下来又不知不觉地在京都逗留了一些日子,结果等于学校也是在京都上的了。”
“原来是这样,好的,完全清楚了。”编辑用力点了点头。
片泽本来坐在椅子上一直在看书,但听到两人的问答后,突然抬起头把脸转了过来。
“实在是太感谢了。”编辑向和贺和佐知子道过谢,站起身来,对佐知子的态度显得格外恭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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