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谷女士无论是讲演会还是座谈会,从来都不出席。”
耳边又响起了田仓的声音。是这样的。象这样讨厌座谈会的作家确实也很少见。典子的编辑部也曾邀请过两、三次,然而都被断然谢绝了,而且也从未听说过她出席过什么讲演会。
可能有其他的原因。不知道田仓是怎么想的。然而不出席讲演会和座谈会的作家还是有几位的。村谷阿沙子不愿意在那种场合出现,是因为她的xing格如此。这并没有什么可奇怪的。
想到这儿,典子渐渐入睡了。
典子6点钟起了chuáng。
昨天夜里那位女招待来问早安。
“要去散步吗?”
她问道。典子回答说“是的。”她又说“今天早上雾可浓啦!”
典子换上西装,走出室外。女招待说,穿浴衣也不要紧,但是典子却不喜欢穿着旅馆的衣物出现在公开场合。
这雾确实不同寻常。可能是由于山谷幽深,早晨的扫光还没有照到这里,浓浓的白雾象海一样翻滚。与昨天夜间所看到的淡薄的、象烟气一般流动着的雾不同,它将对面的山峰和溪谷尽行隐去,显得异常浓重。
与夜里不同,典子今天早晨悠然轻松地走在路上。还有起得早的客人,路上已经走着几个人,相遇时都象影子一般突然出现在面前。这也是挺有趣的。
走着走着,觉得走在大道上兴味索然,于是又踏上了一条岔开的小径。这条路显然不能通行车辆,连行人也见不到。青糙和树叶都挂着露珠。
典子蹬蹬地踏上这条小路。她想,反正还会走到大路上的。前方依然是白茫茫一片雾海。随着脚步向前,小路和树林从雾中渐渐显现出来,回头望去,刚才走过的地方,林木又消失在雾色之中。她觉得自己正走在白色的世界之中。
忽然,前方的白幕之中出现了两个黑影。黑影并不走动,而是并排站在那儿。
典子紧盯着那黑影,停住了脚步。两个身影似曾相识,不仅如此,声音听起来仿佛也很熟悉。
雾中隐隐的黑影,一个是肥胖的妇人,一个是瘦高的男子。——是女作家村谷阿沙子和向杂志社出卖内幕新闻的田仓义三——男的声音沙哑低沉,女的则是金属敲击般的高声,无疑是阿沙子。
典子急忙离开那条小路。她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要这样。这是因为她在这儿感觉到一种诡秘的气氛。这是一种直觉。
典子上气不接下气地逃回旅馆的房间。
还是那位女招待送上茶来。
“您怎么了?”
她皱着眉头问道。可能是因为典子的脸色不好。
“不,没什么。”
典子说道,然而心中还没有平静下来。典子不明白,村谷阿沙子和田仓为什么在晨雾中并立在那儿。另一方面,也不明白这事何以会使自己的心qíng受到这么大的震动。可能这是因为昨天夜雾之中见到的象影戏一样的阿沙子的丈夫村谷亮吾和那个身份不明的女子的缘故吧。就是说,这两对雾中的人物之间,存在着内qíng未可详知的某种不寻常的联系。一条看不见的线,将两个不同的男女的身影牵系在一起了。
3
典子午前的闲暇时间无法消遣。这并不意味着什么也不gān。想给村谷阿沙子打电话打听文稿写作的进度,但是考虑到她昨夜一定写到很晚,拿起电话又放下了。
至少要等到11点左右。约定今天jiāo稿。是否果真能够完成,依然放心不下,但又没有办法,非得等到近午时分,才能知道结局。尽管焦躁不安,也必须忍耐,对作者是不能发泄怒气的。
典子看看报纸,又翻翻书,再次拿起报纸,等待着时钟上指针的移动。尽管什么也没gān,jīng神上仍然十分疲惫。外国电影中有人在房间中象团团打转的熊一样往复踱步的qíng景,典子今天亲身感受到了那种心qíng。
好容易到了11点。典子想着“总算到了”,一边拿起话筒。
请服务处接到杉之屋饭店,对方答话,又请他们接到村谷阿沙子的房间。
“对不起,是椎原小姐吗?”换了服务处男侍的声音。
“是的。”椎原答道。
“那么请听我说。村谷先生今天早上搬到坊岛的对溪庄去了。她jiāo代如果椎原小姐来电话就如此转告。”
“喂,喂。”
典子吃了一惊。没想到村谷阿沙子今天一早就变换了住处。
“坊岛的,对……”
“是对溪庄。”
“这个对溪庄,在哪儿呢?”
“离这儿不远。顺溪谷向下,有专用的缆车。”
电话挂断了。
听说村谷女士移居的旅馆并不远,典子稍稍放下心来,搬走但托人转告,因而不能怀疑其诚意。不过这样一来,文稿又让人不得不担心了。
典子马上向对溪庄打电话。
“住在那儿的村谷先生在吗?”
典子听到旅馆女招待的声音。
“是的,在,请稍等!”
不到3秒钟就听到了村谷阿沙子的声音:
“啊,椎原小姐,昨夜睡得好吗?”
与睡觉相比,典子更想知道她匆忙变更住地的理由,还想早一点儿知道受到这种影响,文稿的命运会怎么样。
“先生,您早,您辛苦了!”
典子向她致意,阿沙子的声音却象要有所掩饰:
“那件事,椎原小姐,还是不顺利呀。”
典子吃了一惊。
“嗯?”
自己的声音流露出不高兴的心qíng。
“先生,是怎么回事儿呢?”
“约定是今天jiāo稿的。不过无论怎样尽心还是写得太慢。尽管不象话,还是请再宽宥一次,明天早上一定jiāo稿。不知道能不能再等一等。”
村谷阿沙子的声音也是惶惑不安的。果真应验了不祥的预感。因为有这种预感,实际上已经考虑了一天的拖延余地。但是,这已经是最终的期限了。如果明天再落空,那么就再也来不及了。
“不好办呀,先生。我等到今天晚上,无论如何要jiāo给我,行吗?”
典子恳求道。留一天余地的事是不能说出来的。作者一放松,很可能又会再拖延一天。
“今天晚上实在不行。因为,还有一半没完成呢!唉,椎原小姐,通融一下,宽限到明天早上吧,不管你多早来取都行。”
“不好办呀。”
“尽管实在是不好意思,还是请求帮我一次,行吗?”
“不好办呀,先生。”
这样的问答反复了两、三次,典子终于让步了。她反复提醒,明天jiāo稿的期限是绝对不能再改了。这对自己来说也是无法后退一步的最后阵地了。
“谢谢!”
村谷阿沙子长长舒了一口气。
典子在这次通话之后立即向东京作了汇报。她对文稿负有这种责任。如果明天早上又再次落空的话,那又怎么办呢?她似乎陷于一种被bī得无可奈何的境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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