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八点十分。”
“从这儿到枥木村需要多长时间?”
“有三十分钟足够了。”
“那么八点四十分就能到达那儿。”田代说道,“那时刻,村里总有人还没睡的。听您说,那儿才一二十户人家。倘若我的友人在那儿留下踪迹,总会有人看见的,只要问其中的一户就明白了。”
“好吧!”那工人说:“既然您如此热心。我也豁出去了。走!我带您去。”说罢,那工人便迈开了步子。
“难为您了。”
田代向他抱歉。确实,倘若这工人不带他走。他只有双手空空折返柏原镇。
两人在黑暗的山路上行走,走了一会儿,前面出现一股岔道。从这儿开始,道路向森林中延伸,道路很窄,只能容下两人并肩那么宽。
一进入这条小道,那工人打开了手电筒。在这漆黑的山路上,孤零零的一道灯光,令人感到yīn森森地毛骨悚然。
“您真热心啊,实在使我吃惊。”那工人走在田代的前面,回过头来说。“我带您到这里来,俗话说:‘上了你的船,就得听你的话。’说实话,这深更半夜我带您到那村子去,有生以来还是第一次。”
“是吗?那太感谢了。”田代对带路人的好意表示感谢。
越往里走,森林越茂密。仰望天空,星星在树fèng中闪烁。两旁的树又高又大。
山中的冷气随着夜风冷彻骨髓。远处传来猫头鹰凄凉的叫声。
山路上尽是树桩子,一不小心就会绊跤,跌进树丛里,这树丛在黑暗中又分不清,说不定是断崖,跌下去就粉身碎骨了。
“危险,小心!”那工人不住地用手电筒照脚底下。
“还没到吗?”
田代心里捉摸,足足走了三十分钟了。
“不,还没到。没多远了。”那工人鼓励他。“再坚持一会儿,走夜路,不象白天那么行动自如。”
这条道弯弯曲曲,则走上几步又往下走,然后又往上,上上下下,真叫人走腻了。
因为在黑暗中,看不清前面的景物,方向也摸不准。好象在一条道上团团转。
“快到了。”那工人回过头来对田代说。田代抬头朝前看,一丝灯光也没有,不知哪儿是村落。
“那不是房屋吗?您没看见吗?看来,你累了,”那工人似乎熟悉这儿的地形,他安慰田代道。
又走了几步,田代的眼前才出现房屋的黑影,他这才知道自己进了村落。村落就在山坡上。低低石头围墙里一栋栋低矮的平房。
“不知道哪一家还没睡……”那工人嘟嚷了一声,朝四周扫视一番。
面田代眼前没有一丝灯光,在他看来,这简直是山中的废墟。
那工人敲了敲其中一家的门喊道:“借光!”
这家人家和其他房屋相同,是一座低矮的平房,听那工人说,这儿的住户以樵夫、烧炭的居多,但这房屋的格局似乎多少更富有一点。
屋里好象有人答应,等了一会儿,有人出来开门。
“晚安!”那工人跟他行礼,他们小声地说了几句话,听声音对方是个男的,说的什么内容,田代没听清。
对话好象有了结果,那工人招呼田代。
“请到这边来。”
田代进了这家的家门,屋里透出暗淡的灯光,模模糊糊什么也看不清。
“屋里挺脏,请进吧!”说话的好象是这家的主人对田代说。
“这是这家的主人。”那工人介绍道,“刚才我把您的事跟这大爷说了。碰巧,他说有一点印象,详细qíng况,请您进来,亲自和他谈吧!”
“那就打扰了。”
一听到这儿可以打听到木南的消息,田代顿时激动起来。
“请进!”主人将田代引进屋里,那工人跟在田代身后。
一进门是不铺地板的土房间。再拉开一道纸门,里面是起居室,只亮着一盏暗淡的电灯。屋里什么家具也没有,几乎是间空屋,榻榻米又破又旧,都快磨烂了,屋中央有炉台,此刻是夏季炉里自然没有火。
主人拿出很粗陋的座垫。
“请坐!”
从暗淡的灯光下,田代打量这主人,原来是个瘦高个儿,不知怎地老低着头。
“您大老远来,真太辛苦了。”那主人僵硬着身子向田代点了点头。
“都这么晚了来打扰您,真对不起。”田代寒暄道。
“没有什么东西可招待您,喝一杯粗茶吧!”
主人给田代倒了一杯茶。
田代和那工人并排坐下,各人跟前都放着一只茶碗。
“请不要张罗。”田代喝了一口茶,这茶又凉又涩,简直没有茶味。
田代刚才已发觉,这家里没有家属,或许因为天色晚了都已睡下,但屋里死一般静谧,不象有人的样子。
田代说:“那么我就开门见山地问问这一位,行吗?”田代朝那工人看了一眼。“我正在找我的一位朋友。听说您有点印象,是吗?”
“是的。”
主人哼了一声。在暗淡的灯光下,他背着光亮坐着,即使面对面也看不请他的相貌,脸上老是蒙着yīn影。
“我是刚才听这位说的,除了我以外,还有一个人曾经看到过您的朋友。请等一等,我去叫他来。”主人说话声音很低,没有顿挫。
“就住在隔壁。”那工人补充了一句。
“那就拜托了。”田代点头行礼。
“那么,请等一等。”
主人站起来迟缓地朝里屋方向走去,霎时就不见人影了。
“都这么晚了,给您添麻烦了。”田代对那工人说。
“不,不,我没关系,只要能找到您的朋友的下落,那就太好了。”那工人答道。坐了两三分钟,他也站起身来。
“我去解个手,您坐一会儿。”他也走了。
屋子里只剩下田代一个人。他向四周扫视了一番,纸拉门和隔扇都破得不象样,电灯光暗淡得不能读报。
这家主人和那工人一直未见回来,那工人说去解手,田代顿时起了疑心。似乎他很熟悉这家的后院,一点也不迷惑地走了,说不定他经常到这家来。
过了一会儿,这两人还是没有回来。
周围死一般静寂,这家人家似乎被沉在山底里,一点声响也没有。
突然,电灯灭了。刚才灯光虽暗,总还有点光亮,此刻简直伸手不见五指。
田代心中一怔,不由地站了起来。
电灯突然熄灭,不象是单纯地发生故障。
田代的脑海中立刻闪过那女子的警告——“赶紧离开这柏原镇,否则今晚有危险。”
当他的耳边廻响起这“警告”的声音,已经晚了。
他已被黑暗包围了。不,他已被看不见的敌人包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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