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免职啦。可是前天举行了调查庭,木场先生不仅被减俸降级,还被调到辖区警署的一系。青木和目黑署的刑警我记得是被减薪半年,还被调到不晓得哪里的派出所去了。」
「真是人仰马翻呐。」和寅说,再一次坐回椅子。
看来他是个爱凑热闹的家伙。
「小说家老师怎么了?他有没有吃上什么苦头?」
「哦,关口先生,我以为他已经没救了,没想到意外地似乎没事。应该是习惯了吧。他……应该就快从伊豆的医院回来了吧。嗳,他这个人就像背负了全世界的不幸嘛。榎木津先生说啊,他最好是冤罪入狱服刑,才是造福世人,最好一辈子都别从牢里出来了……」
我完全不懂他们在谈论什么事情跟什么人。
而且虽然我不知道那是宗多么严重的大事件,但毕竟与我无关。
和寅应了句,「关口太太真是可怜呐。」话说回来,我也被忽视得太彻底了。
「请问……」
「啊。」
我一出声,益田就露出奇妙的表情,然后他想起来似地说:
「都是您不说明白,话题才会偏掉了。」
唔,或许是吧。不过说回来,我到底要怎么样委托些什么才好?
但是就在我犹豫不决地寻思当中,益田毅然决然地说,「我答应下来。」
「答、答应什么?」
我觉得在这阶段,没有任何可以答应的事。
「我最痛恨欺侮女性的家伙了。」益田腼腆地说,「据您刚才所说,强奸犯不只一人,对吧?」
「是的……这怎么了吗?」
「知道主犯是谁吧?」
「是的,是通产省※的官房次官儿子,樱井哲哉。今年春天大学毕业,现在……我不知道他现在在做什么。」
(※通商产业省的简称,管理通商贸易、资源、工业等等的中央政府机关。)
「官僚的儿子啊……」益田呢喃,「如果我是公仆,这多少会成为调查上的阻碍。就算上头没有施加压力,自己也会有所顾忌。」
是这样吗?
益田打什么坏主意似地微笑,说:
「可是我们是侦探,不在乎。那么,你知道那群共犯的住址姓名吗?」
「这个嘛……他们好像全都是哲哉学生时代的酒肉朋友,总是四五个人厮混在一块儿,专干些坏事。狐群狗党。」
「名字和身分呢?」
这我就不晓得了。早苗好像也不知道。哲哉身边似乎总是有几名跟班,但脸孔并不一定,区区一介女佣不可能清楚他们每一个人的底细吧。一定是其中的某些人,但事情发生在漆黑的仓库里,别说是长相了,早苗连袭击她的人数都不记得。
「这样啊,一片漆黑啊……」益田眯起了眼睛,「仓库的话,一定很黑吧。而且当时已经过十一点了吧?」
「嗯,好像完全没点灯,当晚又云雾密布。早苗似乎是收到哲哉的信。不过内容很简单,只说深夜在后院的仓库等你。」
「那封信呢?」
「没了。她说遇袭的时候弄丢了。有信还是比较好吗?会比较有利吗?」
「并不会比较有利。」年轻的侦探助手简单地下了结论。
「不会吗?不能成为证据吗……」
「那种东西完全成不了证据,最多只能拿来当成勒索的材料。可是对方完全豁出去了。若是勒索,只会挨告。一旦挨告,遭殃的是令甥女……彻彻底底地不利。」
「那……」
还是一样走投无路。
「所以呢……」益田再次露出坏心眼的表情,「……请仔细想想,难缠的只有主犯一个人——或者说,只有主犯的父亲官房次官一个人而已。其他人根本不足为惧。可是歹徒有好几个……」
「啊啊……」
确实如此,可恨的暴徒不只一个人。
「……那么,是要把那些手下……?」
「不是手下。这种情况,他们全都是共犯,全员都该被制裁。只是那个……樱井吗?我们知道那家伙的名字,他又是首领,比较显眼罢了。不管首谋是谁、计划的人是谁,都是休戚相关,全员同罪。只是多名歹徒中有个人握有权力和财力罢了吧?」
就像益田说的吧,侵犯我外甥女的家伙,全都是她的敌人。那么也用不着净是挑难以撼动的樱井下手。从容易下手的地方开始下手,才是正确的。
「那么……意思是要控告樱井以外的家伙吗?」
我这么一说,益田便微微摇头答道:
「不可以告啦。」
「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不可是。不能告啦,介绍你来的人不也这么说了吗?不管告了谁,都一样只会让令甥女和她的小女儿痛苦而已。心伤也是,不仅不会痊愈,还只会愈来愈深。这样好吗?」
不好,一点都不好。
我慌忙摇头。
益田接着说:
「另一方面,说到对方,纵然有罪,判决也不会重到哪里,搞不好还会换来个不起诉。」
「不起诉……?」
「是啊。就算最后判决有罪,这种人也很快就会砸钱出狱。一点用都没有。」
「这样吗?」我问,于是益田答道,「别看我这样,我以前可是干警察的。」
「警察?」
看不出来,我无法想像他穿警察制服的样子。
「是地方警署的刑警。」益田说,「虽然现在都没人相信了。嗳,虽然我态度轻佻,但我这番发言可是基于长年的经验,分量十足的。更进一步说,这种情况……对方出狱之后或许会试图报复。不,一定会报复,绝对会。」
「这……太过分了……」
「什么过分,事实就是如此,没办法啦。」
益田撩起浏海。
他的表情教人无法判别他是个好人还是坏人。
「对庶民来说,司法官是不讲人情义理的。在这种情况,诉诸法律,怎么说都不是上策。恕我重申,我原本也是个警察,非常清楚这些事情的内幕。」
「那……要非法……勒索那些共犯吗?」
「没人说要勒索,我们又不是犯罪者。」
益田的眉毛垂成八字型,一脸伤透脑筋的样子。
由于他先前的表情实在太奸巧,我似乎完全误会这个气质有些奇矫的青年正企图恐吓了。
「那要怎么办才好……?」
不仅是走投无路,还四面楚歌。有句话叫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正是现在的情况。
「……不能控告,又不能恐吓的话……」
「所、以、说,」益田露出有些吃不消的表情,「要他们道歉啊,道歉!」
「道、道歉?」
没错……
我原本想要的,应该不是物质补偿,也不是报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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