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奴仆,他强制要求绝对服从。他根本不把人常人。不,应该是当成人,但那家伙本来就把别人看成比自己更要低等。
我觉得这种人太过分了。
与榎木津立场相等的人——也就是能够与那个奇人平起平坐的怪人——这样的人我顶多只想得到三个。其他的不是被当成无所谓的人,就是奴仆。
我的情况,一开始应该是无所谓的人,但发现到时,我已经被升格——下,降格到奴仆,真是麻烦透了。
我蒙受了极大的麻烦。
说起来,我觉得榎木津这种人当侦探,这件事本身就够怪的了。
出生于华族之家,又是财阀大少爷,过着丰衣足食的日子。被奇特的父亲施以帝王学教育,在帝国大学求学,担任海军青年将校立下种种武勋——真是人人称羡的华丽人生。
为什么这样一个人在复员之后,非得选择侦探这种鬼职业不可?
我想这看在世人眼中,是个莫名其妙的经历。他可是财阀龙头的公子。平常的话,应该会选择不同的道路,即使不愿意,也会被逼着走上符合身分地位的道路吧。如果他想游手好闲,他的立场也可以让他悠游度日,如果想逞威风,待在大公司的上层,想怎么威风就可以怎么威风呀。
明明可能做得到这些,为什么偏去当什么侦探呢?
为什么没有任何人阻止呢?
嗳,据说人有选择职业的自由,不管前华族要当侦探还是前士族要卖页腐,都是各人的自由啦……
不过榎木津的情况,他成为侦探的理由也非常不把人放在眼里。
榎木津好像不是喜欢侦探,也不是想要当侦探。
榎木津这个人似乎拥有一种荒诞离谱到了极点的体质,能够以视觉认知他人的记忆。他会选择侦探做为职业的主要理由,是出于他的体质,所以这动矶可以说是岂有此理吧。
不,我是说真的。我甚至觉得这对其他侦探真是太说不过去了。不过……我也没理由替他道歉啦。
我跟他没关系。我是个配线工程的制图工。我是个正常人。
就算是这样,这世上有这么奸诈的选择职业的理由吗?
我觉得没有。
这种事可以行得通的话,对世人——不,对神佛都太过意不去了。
可是就榎木津来说,他应该半丁点儿内疚感都没有吧。
榎木津礼二郎就是这样一个人。
因为这样,榎木津不调查也不搜查,不跟踪也不推理,是个啥都不干的侦探。
他大抵上不是在睡就是在玩,要不然就是在作乱。
就算委托人来,他也小听人家说话,就算听了,他也不记得。像我,光是要他记住本岛这个简单的姓氏,就花了好长一段时间。到了最近,他好像总算是记住我的姓了,名字却还是记不住。
我的名字明明那么普通。
总之,即便是侦探,也无疑是一种服务业,我觉得至少也该假装一下有在听客人说话才对。
不过就算由榎木津来听委托人说话,八成也毫无意义。榎木津的回答,每一句都突兀怪诞,结果榎木津在想什么、有什么看法,客人应该也……摸不着头脑。也就是白费工夫。榎木津的反应只会让委托人混乱。那么或许他闭嘴站一边去还比较好。
而且闭嘴不说话的话,榎木津是个翩翩美男子。
总而言之,榎木津侦探什么也不听什么也不想,只会……指出真相说,「凶手就是你。」
而他的指摘几乎都是对的。我不知道是侥幸还是碰巧。我觉得他只是随口胡说。不,绝对是随口说说。就算是这样,中奖率还是高得异常。
从这个意义来看,榎木津非常厉害。
榎木津第六感很强,运气也很好。外表英俊头脑又聪明。
只有性格——不,人格,简直是一塌糊涂。如果他不说话不活动,只是默默坐着,嗳,女人的话,十之八九都会对他痴迷。不,连汉子都要禁不住疯狂。事实上,榎木津好像就经常遭到有男色嗜好的老头子纠缠,让他困扰不已。
可是身为一个人,他那样子是不成的吧。
我真是感到遗憾极了。不……
我感到遗憾万分的,是现在我所置身的这个状况。
再怎么说,我……现在都被捆起来了。身为善良小市民的我,居然被人用绳子给捆起来了。
又不是罪犯,正正常常地过日子,会被人给捆起来吗?曾经被捆起来的一般市民究竟有多少?
就连我也一直以为除非遭到强盗袭击,到死都不会有被捆住的一天。
事实上……双手无法自由的状况,比想像中更教人痛苦。首先很痛,最重要的是这状况太不寻常,我觉得能够维持平常心才有问题,但实际碰到这样的场面,人意外地能够保持平常心。恐怖、不安这类赤裸裸的感情下怎么会浮出表面。反倒是在不自由、不方便这类意义上觉得讨厌。因为连个鼻头都不能抓。
愈不能抓,就愈想要抓。
当然也是因为愈要自己觉得不痒,就愈觉得痒,但也会教人觉得:既然都这么惨了,让我搔个鼻头也好吧?
即使如此,找还是一心忍耐。可是愈是忍耐,这下连其他部分也痒了起来。
我担心起来,万一连尿意都跟着上来了,到底该怎么办才好?
即使如此,我还是下能大叫,「喂,把绳子解开!」
要是我敢说出口……打一开始就不会被捆住了。
绑住我的那些人,怎么看都是道上兄弟,也就是流氓。既然外表都可以让人一眼看出来了,恐吓效果自然是出类拔萃。而且对方还多达五人。
被这么多凶神恶煞团团包围,亮出匕首,别说是抵抗了,我连一声都还没吭出来,就给五花大绑了。
连尖叫都叫不出来。
当时我才刚离开榎木津的事务所——神田的榎木津大楼。
我就这样遭到绑架,被带到小川町郊外的一栋空大楼。我真是一头雾水。
虽然一头雾水,但也并非……完全没有底。
这一定是榎木津害的。
我在一直到今天的惨澹人生当中,从来没有做出任何会招惹江湖分子或赌徒匪类的行径。
一次也没有。
我说没有就是没有。
真的没有。
就算有那么一丁点儿得罪道上朋友的可能性,那也只可能是因为与榎木津扯上关系而造成的仇恨。那么我果然还是被榎木津害得落到这步田地的。
只因为认识了他。
我在短短几个月之间,总共被卷入了与榎木津有关的古怪事件共四次之多。
揭发财政界渎职逃漏税的鸣釜事件、发展成古美术赝品事件的瓶长事件、将美术品窃盗集团一网打尽的山岚事件。
然后还有几天前才刚解决的,以涩谷圆山町为舞台、因过去的命案而引发的娱乐区抗争剧——我私自称之为五德猫事件。
最早的第一个事件的开端的确是我的亲人,所以这也算是无可余何之事。可是剩下的事件,我全是蒙受池鱼之殃。虽然也并非完全没有我主动涉入的嫌疑,但遭到波及就是遭到波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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