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答应就好了吧。」寅吉说,「我觉得这才是安全的做法。」
「我说和寅兄啊,擅自回信,到时候被怪罪的可是我耶。要是拒绝,这个神无月绝对会找杂志刊登毁谤中伤的文章,说什么玫瑰十字侦探是个软脚虾、临阵脱逃之类的。不管怎么样,敌人都是为了妙作,爱怎么做都行。」
「那别理他就行了吧。对那种沽名钓誉之辈,不理会是最好的做法吧。轻率行事,只会让敌人称心如意。」
「话是这样说没错……不过那可是榎木津先生呢,谁知道他会怎么反应。的确,他有可能不理会,但也有可能理会。他有可能说有够无聊,但也有可能兴高采烈地说有够好玩啊。说起来,那个人对于别人找碴,不是绝对不会相应不理的吗?」
「那要答应吗?」
「你也太随便了吧。」益田把信扔到桌上,「我说啊,和寅兄,这事只要打通电话问一声就结了,所以我才再三拜托你连络啊。只要请示上谕,照着圣旨去做,至少就不会挨骂了嘛。反正他才不会听我们说话,总有办法的啦。」
「我不想打电话。」寅吉激烈地主张。
「为什么?」
「我不是那种身分。」
「这跟身分无关啦。我说啊,我已经讲过好几遍了,对方设下的期限是今天耶。信上不是写着后天将前往询问回音吗?真是,要是人跑来就麻烦啦。」
益田说着,在接待区周围绕来绕去。
「要是神无月跑来,和寅兄,你可要应对啊。不关我的事了。我可不想应付那种通灵男。」
益田甩着浏海,用有些倒嗓的声音说完,走到我正后方,「啊」了一声,停下脚步。
「这么说来,本岛先生,你怎么会在这里?」
「一定是很闲吧。」寅吉说。
这话真是太过分了。
「才不是那样。我是来商量……或者说报告……中禅寺先生吩咐我来报告一声……」
「中禅寺吩咐?什么事?」
「哦,事情有点复杂……」
「又来了吗?」益田露出厌恶的表情,「你为什么老是被卷入怪事呢?」
我才想问。
「其实呢,上次我来这里回去的时候,被恶汉给绑架了。」
「绑架?」
寅吉反问,益田用耍人的语调反复,绑架绑架」。接着他顿了几秒,大声说:
「绑架?什么绑架?你被人抓了?」
「嗯。我走到那边的转角时,被五六个像是黑道的男子包围,被抓住、威胁,然后被带走,绑在废屋什么的柱子上……嗳,到这里都还好……」
「哪里好了?」
是不好。
「后来……我呢,好像变得不是我了。」
「什么?」
「就是……我……好像变得不是我了。」
「本岛先生,本、岛、同、学?」
益田放松脸颊肌肉,露出一种厌烦到了极点的表情。接着他用一种脱力的声音说:
「你还好吗?欸,你是不是撞到头了?发烧了吗?你变得不是你……我不懂这意思耶?」
我也不懂。
我先把骏东与被绑住的我交谈的内容,以及接下来发生的我刺伤骏东逃亡的闹剧——据中禅寺说,是没有观众的精湛演出——告诉两人。当然,就像中禅寺解释给我听的,我也一并说明那是多么没有意义的行为。
「哦?那么那个老头和那些混混的雇主,是因为先前银信阁的事怀恨在心……这么回事,是吧。然后你听了那个老头的古怪提议,演了一出瘪脚戏之后逃走了。」
的确没意义呐——寅吉说。
「与其说是没意义,根本是胡闹呢。本岛先生绝对是被耍了。」
益田从我背后绕了一圈回来,坐到原本的位置。
「然后怎么样了?」
「没怎么样……我昨天去向中禅寺先生报告了这件事。结果青木先生来了……」
「青木?你说刑警的那个青木吗?」
「他不是被左迁到派出所什么的去了吗?」寅吉说。
「不到半年,马上又被调回去了。喏,青木跟木场先生不同,是个模范生嘛。在大矶又大显身手。」
「木场大爷没办法吗?」
「没办法吧。」益田失望似地说,「他那个人,一生都没办法出人头地吧。他再不久一定会在麻布署惹出问题,这次绝对会被惩戒免职。就算没被革职,也会被调到离岛的派出所吧。不管那个……青木跑来干嘛?他现在是在东京警视厅吧?不是辖区警官去,而是青木找上门,那不是单纯的案子喽?」
「很单纯。」
非常单纯。
「我假装刺杀的骏东先生的刺杀尸体,在疑似我遭到监禁的小川町的空大楼被人发现了。
「啊!……你真的刺死人家了?」
「才、才没有呢。我向天地神明发誓,我没有刺人。那是假装的。这绝对错不了。我拿的是竹制的假刀。」
「可是人死了?」
「噢噢!」寅吉把厚唇噘得圆圆的,「这么说来,昨天凌晨有好几辆警车经过呢。从这前面的路往那边开去……啊,从方向来看,是从神田的警署赶往小川町,是吧。原来那就是啊。」
大概是吧。
「我知道了!」益田大叫,「本岛,你被陷害了。哦,以前啊,喏,那个关口先生也曾经遭人陷害,被警方逮捕,那个时候真是有够好玩的……一定是这样的啦。」
益田「喀喀喀」地笑,没良心地笑着。
「嗳,真是教人同情呢。你终于和关口先生并驾齐驱了。」
我才不想。
「你、你说陷害……是怎样陷害?」
「哦,很简单的。也就是有人想要把你诬陷成杀人犯吧。有人刺杀了那个叫骏东什么的人,然后把罪嫌赖到你头上……」
「对对对。」寅吉点头。
「嗳,对我们——对这个玫瑰十字侦探社怀恨在心的人,盯上看起来最弱的你,设法陷你于罪,一定是这样的阴谋吧。嗳,除了关口先生以外,第而弱的就是你嘛。」
「最弱的不是你吗?益田。」寅吉说,「动不动就说我弱不禁风、我很虚弱。情势只要稍微不对,第一个开溜的总是你。」
「这不是废话吗?」益田怫然不悦,「我很不会打架的。肉搏战更是绝对免谈。我痛恨暴力。因为被打会痛,打人也一样会痛啊。我在当警察的时候,已经饱尝过打斗的空虚了。所以我可以抬头挺胸地宣言,我……是个胆小鬼!」
益田真的抬头挺胸。
「乍看之下像是会果敢应战,其实一有事就马上开溜,二话不说立刻道歉——我就是这样一个人。可是呢,我说的弱呢,是好不好欺负的弱。像那个关口先生,他光是走在路上,就让人看了觉得没救了。总觉得不攻击他就对不起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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