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等一下啊,青木先生。」此时益田插嘴说了,「我不晓得是什么情形,不过警方认为高田马场的闯空门,跟目黑的窃贼是同一人吗?」
「现阶段只能说不清楚。辖区不同,而且也没有严重到要进行联合调查的程度。不过因为遭窃的物品十分贵重,目黑的窃案一定也是一品偷。山仓家里好像还放有现金,刀剑铺和茶道具屋也有许多商品,但是遭窃的只有一样物品。」
益田歪起薄唇
「哈哈哈,如果是同一个窃贼,我就是清白的。因为除了去目黑以外,我都一直待在这里,看着和寅兄这张不好玩也不好笑的个性派脸孔嘛。」
「搞不好有共犯。」寅吉冷言冷语说,「例如本岛先生是共犯这个推测如何?我觉得独独本岛先生家逃过一劫,十分可疑呐。」
说得好过分。
「我、我彻彻底底无关,好吗?只有我家没有遭窃也是误会。重点是,榎木津先生怎么了?我到底该怎么做才好?这些面具可别叫我再拿回去哦。」
「面具?不是茶吗?」
「只是装在茶箱里面而已。」
我故意把茶箱摆在益田和青木中间,打开盖子。
「看。」
收下的时候,我没重新检查里面,不过里面好像装着六个鬼面。青木探看箱中,说:
「啊,是纸糊面具啊。」
「是纸糊面具啊。」
因为是今川派来的,他以为里头装的是古董还是什么吗?
的确,这是玩具,不是古董商会买卖的商品。
「你说是面具,把我吓了一跳呢。」青木喃喃道。
「面具怎么了吗?」
「哦,说到今川先生会经手的面具,一般不会是这样的面具吧?我本来以为是更昂贵、更古老的面具。」
「如果是那种面具,会怎么样吗?」
「没怎么样啦。」青木笑道,「哦,我是没看过高级面具,所以不清楚那是什么样的东西,不过羽田先生的宅子失窃的物品,听说也是个大有来头的面具。呃……我记得我有写下来……哦,是这个。羽田家祖传家宝面具……听说是国宝级的,贵重无比的东西……」
青木这么说道。
4
我无法释然。
我被恶狠狠地痛骂一顿,最后被硬塞了鬼面具,从侦探事务所里被赶出来了。
把我赶出来的……
是突然跑回来的榎木津。
当时青木从茶箱里头取出一个纸糊鬼面具,就要开始解说起那个失窃的叫什么的来历非凡的面具,结果那位榎木津名侦探大阁下顶着一张臭到了极点的脸归来了。
光是开门的动作就粗鲁无比。
钟几乎都要被他甩掉了。
因为门开得太粗暴,钟反而响不出声音来了。只发出了「空」、「肯」般的怪声。
不行,完全不行……!
这并非我当时的心情——嗳,虽然我也是这样的心情——而是榎木津阁下归来之后开口第一句话。
没有「我回来了」没有「你好」也没有「欢迎光临」。他「完全不行根本不行不行不行不行」地连声呼喊着不行,看也不看我们这些客人,一直线走向摆着慎重其事地写了侦探两个字的三角锥的自己的办公桌,一屁股在他的大椅子坐下。
「不像话。什么都不懂。」
「发生什么事了?」寅吉问道,榎木津过分地说,「怎么,你这蟑螂男还活着啊?」
「当然活着啦,那是哪门子称呼啊?」
「罗嗦啦!你这种东西叫天妇罗也行!」
榎木津不层地说。
照他那种说法……听起来好像天妇罗比蟑螂还要低等。
我灵光一闪,莫非榎木津讨厌天妇罗?我悄声向益田询问事实真伪,这个尽管穷途末路,却完全遭到雇主漠视的唯一一个侦探助手,一脸不情愿地答道,「那个大叔最爱天妇罗了。」
「大叔?」
「他分明就是个大叔吧?只是看起来年轻点罢了。他都三十好几了呢。」
唔……
是这样没错。可是看起来实在不像。榎木津的面孔就像陶瓷人偶还是希腊雕像。与我实在不像是同一种生物。
他是非凡的。非凡的美形大叔吼出非凡到了极点的台词:
「尖尖的是扔豆子大会!」
「那是在说什么啊?」青木说,把面具放回茶箱。
太莫名其妙,已经不想理他了。
不,就算想理他,也力不从心。
「尖尖的是在说什么?」
寅吉坚强地应对。不愧是秘书。
「这里像这样尖尖的,你竟然不晓得吗?」榎木津指示自己的双盾。
肩膀尖尖的——我迷茫地动脑,结果想到在近藤画的连环画上看到的武士打扮。也就是裃装扮※。
(※裃为江户时代武士的正式礼服,有眉衣和长裤裙,两肩呈三角形。)
瞬间……
「就是那个!」榎木津大叫。
「那个……?是说裃吗?」我问。
「对,就是那个卡!」榎木津说,「不会有人穿那种三角尖尖的衣服吧,又不是武士嘛。那种东西,只有祭典的时候跟神社的奴仆头头才会穿嘛。我对奴仆的制服一点兴趣也没有。我想要的是欺负鬼大会的服装,跟扔豆子大会一点关系也没有。那是更以后的事!」
「对不起。」寅吉低下头来,「完全听不懂。」
「蠢蛋!」榎木津睁大那双大眼,唾骂奴仆说。
「呃,唔……我的确不算聪明过人啦。重点是,先生,你去哪里了?」
「服装出租店。」
「什么?」
「我听说那是个梦幻一样的地方,只要付钱,什么样的衣服都可以借到,所以我才跑去,结果根本不是那么一回事,完全不行。」
「不行吗?」
「根本不行。他们竟然把扔豆子和欺负鬼当成同一回事。那简直就像举着七夕的竹叶※去海边摸蛤蜊※一样愚蠢。而且衣服还少得要命。」
(※日本习俗,在七夕时会将写有心愿的短签绑在竹枝上,祈求实现。)
(※春季至夏季,日本人习惯到海边去捡贝壳或摸蛤蜊。)
别说是不是同一回事了,两边都根本听不仅在说什么。
「扔豆子应该是在说节分※吧?」益田看着青木呢喃。青木没有出声,只动嘴说「原来如此。」
(※指立春前天,日本一般会在这天撒豆子驱鬼并招福。)
我不小心叫出声来了。对我来说,有种谜题解开了的豁然开朗之感。
「啊啊,原来如此!是在说撒豆子啊。奴仆的头头,是在说氏子※代表,对吗?的确,节分的时候,氏子代表会穿着裃礼服撒豆子呢。然后用豆子扔鬼,欺负鬼。」
(※氏子原本指祭祀氏神(某一特定区域的居民共同祭祀的神道教神明)的氏族子孙之意,后采转变为居住于祭祀某一氏神的地区的居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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