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听到说明的是益田,答应的还是榎兄你自己啊。这样太过分了。」
是不听清楚就答应的人不好。
「益田一定也跟你说明了吧,连我都听到大致的内容了。」
「这么说来,他好像有说什么,但是我怎么可能听得懂那种蠢蛋的话?完全不得要领。他怎么会蠢成这样呢?」
「才没那回事,我就好好地……」
嫁进去的新娘会死……
被诅咒的伯爵家……
由良昂允……
听懂了。
「所以你来听不就好了?」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听得懂的人去听,那样快多了。但是结果呢?那家伙难得有你在听,却只会罗哩罗嗦地东拉西扯,一点重要的事也不提。幽灵的事也是,最后也变得不了了之。」
「没人听得懂啦。你说幽灵,到底是在说什么?」
榎木津说的话更是莫名其妙。
「可是他不是说什么死不瞑目,阴魂不散吗?我记得他有说啊。」
「那……那不是在说伯爵过世的母亲没享到半点福就突然过世,这样下去她会死不瞑目吗?」
不对。
我记得老人好像是说「她会阴魂不散也是难怪」。换句话说,他的意思是有什么东西阴魂不散,出来作祟吗?不可能有那种事。
至少那个老人看起来不像是会相信那种事的人。我认为他是那种会瞧不起通灵术、催眠术的人。
「嗳,随便怎样都好。那种事跟我无关。如果是委托我捉幽灵,那还另当别论。」
榎木津以邋遢随便的姿势说道,接着问,「管家还没来吗?」
敲门声瞬间响起,门打开了。秃头的企鹅仍旧率领着女佣,恭恭敬敬地站着。管家拦腰折断似地行了个礼。
「打扰了。榎木津先生,小的为您送来了新的红茶。」
「啊……」
「我不要红茶。」
他的口气根本就是个小孩。看样子,管家的守则上并没有记载该如何处理这类反应,老仆人拭去额头的汗水,只是万分惶恐。
「呃,小的听说您喜欢凉一些的温度,因此放凉了之后端来……」
「不是这个问题。我很困,想移到有寝具的房间去。但是我现在失去视力,没办法移动。就是这么回事。换句话说,我向你要求的不是红茶,而是带路。」
「哦……可是……」
「红茶的话,这个穷酸鬼小关会全部喝掉,不必担心会浪费。喏,刚才那个人叫我尽管吩咐,我现在要吩咐,带我去睡觉。」
榎木津蓦地撑起上半身,很快地站起来。
「请、请等一下,榎木津先生,老爷很快就……」
「如果有话就跟这个人说,不必担心。」
榎木津大大地摊开双手,指示我身后的孔雀。他看不见。管家——是叫山形吧——说着「可是」、「但是」,额头布满了豆大的汗珠,进退两难。如果没办法照着命令办事,他似乎就会陷入机能停止状态。山形拿出手帕,不断地擦着汗。
「山形,有什么关系?」
女佣背后传来声音。
一名男子探出头来。他头上涂了不能再多的发油,眼神十分阴森。是榎木津在楼梯胡说八道的时候,歪站在老人身后的男子。
「客人说不想见主人,你也没办法吧?人家在生病嘛。你开不了口的话,要我帮你去跟伯爵大人说吗?」
「可、可是公滋先生,小的……」
「又来了。『小的不敢违背老爷的命令』,是吗?」
男子推开女佣,来到管家面前。
他个子很高,姿势却很糟糕,长相和胤笃老人有些神似。是他的儿子吗?要不然也是由良家的亲戚吧。
脸色苍白,嘴唇很红。
「小、小的是管家,所以……」
「就是佣人嘛。」男子说,「别摆出一副忠心耿耿的脸孔啦。你也是钱雇来的嘛,不对吗?」
管家瞪大了眼睛。
「还是怎样?要是你硬留住人家,害这位先生病重不起,到时候你要怎么办?喏,到时候你的主人会扛起责任吗?才不会咧。业务上的过失,责任得由执行业务的人来负。你负得起责任吗?负不起吧。」
好啦,你退下吧——男子说。
然后他以一种仰望般的鄙俗眼神,视线越过我射向榎木津。
「您……要休息是吧?」
「我要去睡觉。因为实在是太无聊了。」榎木津说。
男子笑了:
「这话真不赖。喂,你,带那位先生去房间休息。山形……」
男子盯住汗流浃背的管家。
「伯爵大人大驾光临之前,我会帮忙应酬的。」
去吧——男子把管家推出去,然后从女佣手中抢过红茶,指着榎木津对女佣说,「茶我来摆,快点把人家带去吧。」
我……
更难离开了。
女佣一脸困惑地站在我身旁,我没办法,只好引着榎木津,把他交给女佣。但是榎木津也没有依靠女佣,踩着确实的脚步,比女佣更快地走到了门口。
「我不是脚不方便,是眼睛不方便。我走路一点问题也没有,但是我看不见。你们要带路的话,不站在我前面引路,我会撞到东西啊。」
「非常抱歉。」女佣鞠了个躬,慌慌张张地走上前去。平常人如果看不见前面,步调也会变得迟钝,所以想要慢慢带路是很正常的,但是这一套对榎木津似乎完全行不通。
我呆站在原地,这个景象让我很担心女佣。
门关上的同时,斜下方传来声音:
「真是个怪人哪。」
回头一看,男子坐在刚才老人坐的位置上,喝着红茶。
「这茶都凉了。可能是因为喝不惯吧,不管喝上多少次都一样难喝。又不是英国人,喝这什么鬼东西。啊啊,我记得你是……」
「敝、敝姓关口。」
「关口啊。你是那个大少爷的保姆吗?」
「也……也不算保姆……」
「我是由良公滋。」男子说。他虽然线条纤细,却有些粗鄙。是因为他的脸形细长,声音却很粗哑吗?
「嗳,坐吧。」公滋指着沙发说,「我是刚才来这里的老翁的儿子。说是儿子,我也已经快四十了,应该比你还大吧……」
眉毛……很淡。
他的色调和淡眉跟老人很像。不过异于胤笃老人的是,公滋不是白发,而是将一头有些卷翘的漆黑头发以发油固定在头上,黑发的对比使得他的脸色看起来更糟糕,头顶的毛发好像已经有些稀疏,但发质十分粗硬。
「公家真是教人伤脑筋哪。」公滋说,「我爸讨厌华族,但可能是因为血缘相近,好像还是有几分留恋。到了我这么远的关系,就根本不羡慕了。」
「哦,呃……」
「哦,没什么啦,我刚才就一直观察着,你看起来好像快招架不住了,所以想要助你一臂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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