络新妇之理_[日]京极夏彦【完结】(1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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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碧接着又用有些激动但依然稚嫩的嗓音说:“……但是这实在是太残忍了……你以为做这种事,可以被原谅吗?神绝对不会原谅你的!”

  原本恍惚出神的杉浦听到碧的话,吓得浑身一颤,把头按在地面,发出长长的呜咽。请原谅我、请原谅我——在美由纪听起来,杉浦是在这么说。

  美由纪望向碧。

  这个不像样的男人的呜咽,听在碧的耳里,是什么样的声音呢?从校长身后注视杉浦的碧注意到美由纪的视线,瞪了她一眼,再次望向杉浦说:“……你不会被原谅的。”

  杉浦发出“咿”的呻吟声。

  侦探以不输给碧的一双大眼睛望着杉浦,很快地站正,转头望向碧。他的表情十分精悍。

  接着侦探头一次以严肃的声音说了:“你明明知道,为什么不立刻通报?”

  碧躲在校长背后回答:“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你知道这里有尸体。”

  “我不懂你的意思。”碧垂下头去。

  校长庇护碧似的反瞪侦探。

  教务部长挡在旁边。

  “哦?”侦探看着碧,一双清楚的浓眉有些悲伤地扭曲,低声呢喃,“……你也是……棋子啊。”

  ——棋子?

  不懂他的意思。

  侦探愤恨地说:“照这个样子,这种变态抓再多也没用!就算消灭这种人也无济于事,我讨厌白费工夫。过程本身会自行滋生事端的阴险案子不合我的胃口。侦探就像神一样孤高,我要再继续被小角色当成棋子耍弄了!”

  益山慌了,问他什么意思。

  “……这个事件不是你们处理得了的,敌人……是事件的作者,你们是登场人物,登场人物是没办法指挥作者的。”

  事件的作者,他是指造物主吗?

  侦探又接着说:“益山!你立刻回东京去,马上把京极那家伙给我叫来!”

  “找中、中禅寺先生吗?”

  “这不是我的工作,侦探只需要结论,解体时祈祷师的工作!”

  “什么?中禅寺先生会答应出马吗?”

  “会!叫他还在箱根欠我的人情。”

  “箱根?他有欠你人情吗?”

  “有。不过他要是上了棋盘,也会变成棋子吗?……”

  侦探一脸严肃,益山跑走了。碧瞪着侦探,校长和教务部长保护着碧,美江在美由纪身旁颤抖。柴田驾着杉浦,一脸困惑。杉浦在哭,海棠崩溃,小夜子死了。这里果然……

  ——是不好的地方。

  美由纪这么感觉。

  否哉——《今昔百鬼拾遗》下之卷。雨

  昔汉东方朔,曾见异虫,名之曰怪哉。今次否哉,亦应循此名之。

  08

  忍受不了的人,连五分钟都待不住。这不是压迫感,也不能称为紧迫感。由书本形成的高墙,书本虽然整齐排放着,却有种骚然嘈杂之感,是由于被封在每本书里的妄执与道理透过书背争相声张之故吗?

  益田望着京极堂的客厅书架。

  布面书、皮面书、箱装书、圆本(关东大地震之后,日本出版界为了挽救低迷的书市,由改造社于一九二六年开始推出定价一圆一本的丛书,称为圆本。一时之间,各出版社竞相出版这类书籍,但很快就由于读者厌倦而退烧)、线装书。

  尘埃与墨水融合在一起,形成古书特有的香气。

  益田不讨厌这种气味,所以相当惬意。

  主人单肘撑在矮桌上,一脸不悦地抽着烟。

  益田跪坐在他对面,毕恭毕敬。

  “益田,”中禅寺叫道,“就算你坐得那么僵也不能怎么样。放轻松。”

  “那你是愿意……”

  “不愿意。”

  好快。

  “为什么我非得收拾榎木津的烂摊子不可?我很忙的。”

  “榎木津先生说你在箱根山的事件中欠了他一份人情……”

  “才没有。要是把借的跟欠的相抵消,他欠我的还比较多。从学生时代开始,那家伙惹出来的麻烦几乎都是我在善后。我绝对没有欠他。”

  “请别这么说,至少听一下来龙去脉嘛,中禅寺先生。”

  “我在电话里听过了。”

  “你不是当场回绝了吗?快得要命。”

  “这就表示我完全无意答应。最近身边老是吵吵闹闹的,搞得我都没办法看书了。”中禅寺说道,将手中的书本翻页。

  ——他在读。

  益田来到这里以后,这已经是第二本书了。尽管益田气喘吁吁地赶来,中禅寺却完全不予理会。

  “我打电话时,还相当惊慌失措。再怎么说,都才经历了一场全武行嘛。而且……”

  “你说过世的女孩吗?”

  “是的。太悲惨了,太遗憾了。”

  “益田,你……比较适合当警官哟。”

  “呃?是吗?”

  “你这个样子是做不来侦探的,益田。”中禅寺说道,又看也不看益田地说,“只是……你最好珍惜这种心情。这是我苦口婆心的忠告,侦探这门行业可不值得你抛弃这种心情执意去做。”

  益田十分明白中禅寺的意思。

  侦探很容易变成当事人。不,一旦参与事件,即使不愿意也会变成当事人。当事人绝对看不见事件的全貌,会不想看。若是没有直到最后一刻都要置身事外的坚持与觉悟,是做不来侦探的。

  中禅寺似乎立时察觉了益田的脸色。

  “是啊。客体不管以什么样的形式与主体发生关系,都会失去客观性。侦探只能避免与主体发生关系,来寻得真理。榎木津因为在不自觉当中与事件发生了关系,所以为此生气。”

  ——我不要再继续被小角色当成棋子耍弄了!

  榎木津确实这么说过。

  “……他当然会回绝这个委托,他父亲的面子也会被他给丢光吧。不过榎木津的父亲是个难得一见的俊杰,柴田财阀对他来说,只不过是个做丝线买卖的。不会怎么样的。”

  “可是中禅寺先生,要是再继续出现牺牲者……”

  “益田,这件事件根本的原理与法制,与你所知道的众多事件完全不同。不管什么人以什么样的形式参与事件,结果应该……”中禅寺说到这里,头一次望向益田,然后作结道,“……都是一样的。”

  “什么意思?”

  “没有我出场的余地——不对——不是这样,应该说就算我出场,情况也不会有任何改变。”

  ——他要是上了棋盘,也会变成棋子吗?

  榎木津也这么说过。益田不懂这段话的意思,所以询问中禅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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