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恩家的祸崇_[美]达希尔·哈米特【完结】(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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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是很不情愿回她小姐的房间里去的,可也没有逼得我把她拖着走。进去一看,嘉波莉·莱格特正侧身躺在床上,睡得倒也安稳,被子随着呼吸微微起伏。几绺褐色的鬈发倒覆在脸上,那张白皙的小脸如今安静了下来,看去活像一个害了病的小孩。

  我放开了明妮,回到自己的房里。在黑暗里这么坐着,我才懂得人们何以要啃自己的指甲了。我在那里坐了少说也有一个钟头吧,想想自己也未免太婆婆妈妈了,于是狠狠骂了自己两声,脱了鞋子,挑了把最舒适的椅子,又搬来一把备搁脚用,拿条毯子一盖,就敞开了房门,对着嘉波莉那个房间的门口,渐渐睡着了。

  【注】 塔德是美国漫画家托马斯·阿洛伊修斯·多尔根(1877-1929)的笔名。他的漫画常在《旧金山快讯报》和《纽约日报》上刊载。出自他的画笔下有两个家喻户晓的漫画人物,一个叫“拉姆豪泽法官”,一个叫“大礼帽哈里”。

  【注】 铰合式手提旅行包。得名于英国首相、自由党人威廉·尤尔特·格菜斯顿(1809-1898)。

  第十章 枯死的花

  我朦朦胧胧睁开眼来,一想我这个瞌睡才打了不过一刻儿工夫,于是就闭上了眼睛,迷迷糊糊又睡了过去,可是过不了一会儿又老大不愿意地挣扎着想醒过来。我总觉得似乎有点什么不大对头。

  我强自把眼睛睁开,睁开了又闭上,闭上了又睁开。一时倒也说不出是哪点儿不对头,不过肯定是跟这睁眼闭眼有关的。睁开眼来是一抹黑,闭上眼晴也是一抹黑。这按说应该是合情合理的:夜色这么黑,我这房间的窗子又照不到路灯。尽管按说应该是合情合理的,可是事实上却不对:我记得我的房门并没有关上,走廊里的灯本来明明是亮着的。如今我的面前却没有了门洞外那一片长方形的淡淡的灯光,没有了淡淡的灯光映出的嘉波莉那边的房门。

  我这时早已睡意尽消,所以并没有随地一跃而起。我凝神屏息,用心静听,可是除了手表在走的铮铮声以外,什么也没听到。我小心抬起手腕,看了看夜光表上的指针:三点十七分。我真没想到这个瞌睡会打得那么长,走廊里的灯早已熄了。

  我只觉得脑子麻木、浑身直僵僵、沉甸甸的,嘴里有股味道很不好受。我掀去了身上的毯子,翻身从椅子上下来,感到行动都不灵便了,肌肉都不听使唤了。我鞋也没穿,就袜子着地悄悄摸到门口,不防砰的一下,却撞在了门上。原来门是关上了的。开出门去,走廊上的灯光明明还好好亮着。从走廊里迎面扑来的那股空气,闻着是那么清新纯净、直透肺腑,倒让我吃了一惊。

  我回过头去,对着房间里嗅了嗅。我辨出了房间里有一股花香,却香得浑浊,令人腻味,与其说是花朵本身的香味,倒不如说是花朵枯萎于密不通风的房间里留下的那股味儿。有铃兰,有月光花,可能还另有一两种什么花。我花了好一会儿工夫,细细分辨那气味里都有些什么品种的花,还一本正经琢磨了一下内中到底是不是还有一些忍冬的香味。这时我才依稀想起我刚才可不是做了个梦么,梦里像是参加了一个葬礼。我就靠在门框上想了起来,打算好好回想一下刚才做的究竟是个什么样的梦,可是睡意却由不得我,又渐渐把我制伏了。

  脑袋耷拉了下去,沉得太低了,颈部的肌肉不由得往上一个反弹,把我惊醒了过来。我强自把眼睛睁开,人虽还站在那儿,两条腿却好像已经不是自己的了,脑子里晕晕乎乎的,在怪自己怎么不去睡。迷迷糊糊中我虽也意识到了自己似乎有个原因所以不能睡,可就是想不起原因何在。就在这昏昏沉沉间我身子一晃悠,就伸出手去在墙壁上一撑。手却碰到了电灯开关。我毕竟还没有十分糊涂,于是就把开关一按。

  灯光一亮,把我的眼睛都刺痛了。我眯起了眼,这才看到了一个对我来说是那么现实的世界,也想起了我还有任务得完成。我就马上到浴间里,头上、脸上冷水一冲,脑子虽然还不免晕晕乎乎像一锅粥,可神志毕竟有些清醒了。

  我于是关上电灯,到对面嘉波莉的房门前去听了听,没有听到什么动静。我就开门进去,返手把门关上。我用手电一照。床上并没有人,被子都给撂在脚那一头。床上她睡过的地方压出了一个凹凹,我拿手去一探——没有一点热气。浴间里,梳妆小间里,都没有人影。床沿底下是一双绿拖鞋,一张椅子的靠背上扔着一件绿色的晨衣【注】,不是晨衣的话反正也总是这一类的衣服吧。

  我回自己房里穿上了鞋子,走前楼的楼梯下去,打算从下到上把整幢楼房都去查看一遍。我打算先悄悄地查,看来是很可能查不出什么名堂的,要是真查不出什么名堂,就一个个房间把房门踢开,把里边的人一个个从床上叫起来,闹它个天翻地覆,找不到那个姑娘决不罢休。我心里是很想尽快把她找到,可是她走了已经好久,现在差几分钟也无所谓了,所以,只要不浪费时间,急急忙忙也大可不必。

  就在我过了二楼还没到一楼的时候,我忽然看见底下有团什么东西在走动——说得确切些,是看见了什么东西一掠而过,却并没有看清那是什么。看那团东西走动的方向,分明是从沿街的门朝屋里走。当时我一路下楼,眼睛一直在朝电梯看。旁边有楼梯栏杆挡着,所以沿街的门是看不到的。我看到的是一团东西在六七根栏杆柱子之间的空隙里一闪而过。等到我定睛看去,已经什么也看不到了。我觉得恍惚像是看见了一张脸,但是处在我当时那样的情况下,谁都难免会有些疑心生暗鬼的。其实我真正看到的,不过是白兮兮的一团东西一闪而过罢了。

  等我到了底楼,再看穿堂里,还有走廊里一眼可以望见的那些地方,都空荡荡没有半个人影儿。我就打算去后屋看看,可是腿刚一迈开却又停下了。我听见了一个声音,这还是我夜半醒来以后第一次听到一个并不是我发出的声音。那是沿街的门外有人在石头台阶上擦了擦鞋底。

  我就转而去了前门、走到门后,一手抓住插销,一手抓住门闩,喀哒一声同时拔掉,左手拉开了门,腾出了右手,转手就可以拔枪。

  一看,台阶顶上站着的原来是埃里克·科林森。

  “你在这儿搞什么鬼呀?”我老大不高兴地问。

  事情说来还挺复杂,他此刻心急如焚,说也说不清楚。从他的话里我好容易算是勉强理出了一个大致的头绪:他已经习以为常,每天都要给里斯医生打个电话,询问嘉波莉的健康情况可有什么改善。今天——不,应该说是昨天了,一直到夜里他都没有能跟医生接上头。他到清晨两点还去过电话,医生家里的人告诉他:里斯医生不在家,家里的人谁也不知道他在哪儿,不知道他怎么会到现在还没有回家。科林森两点钟打过电话没找到人,就索性到礼拜堂这一带来看看,心想说不定可以碰到我,也好了解一下他女朋友的情况。他说他本来是不想上门来的,后来看见我在门口张望,这才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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