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尔曼夫妇没在那儿吗?拉尔夫·科尔曼跟他太太没在?”
“没在。”
“那真是太可惜了,”他咧嘴一笑说。“我得去看看拉尔夫,好好问问他。他这会儿肯定已经躲起来了,不过这人还是值得去一找的。他常常会干出些最愚蠢的事来,却又总有他最合理、最可信的理由所以要这样做,你别想抓得到他半点矛盾。他是个广告商嘛,”好像这就说明了问题似的。他看见我又在吃了,便皱了皱眉头,摆出一副不耐烦的口气说:“说下去呀,我的老弟,说下去呀。”
“你跟霍尔东是相识,”我说。“你觉得他这人怎么样?”
“我记得跟他见过两次面吧。这人仪容威严,确是没说的。”
“那是,”我说。“真是要多威严有多威严。你跟他说过话吗?”
“没有。当然,见了面说些‘幸会’之类的话相互客套一番那还是少不了的。”
“是这样的:这人他只要眼睛瞅着你,跟你一说话,你心里就自会波动起来。我相信我这个人还不是那么容易把眼睛看花的,可是见到了他,我心里可就糊了。到最后我竟也差点儿信以为他就是上帝了。他其实年纪还不大,才三十几岁吧,为了要装点出那个约瑟夫长老的形象,他头发胡须的颜色——也就是原有的色素——已经请人设法去除。他太太说他每次主持仪式之前,总要由她先用催眠术帮他进入角色,要不这样对他催化一番,他对人哪会有那么大的感染力呢。后来渐渐的他不用她帮助也能进入角色了,到最后他就固定在那个角色里了。
“霍尔东太太先还不知道她先生早就看上了嘉波莉,直到姑娘到礼拜堂里来住方才有所觉察。在这以前,她还只当嘉波莉无非就是她先生的又一个主顾,是先生的主顾还不就是她自己的主顾——姑娘最近家里遭了变故,正可趁此在她身上好好捞上一把。可是约瑟夫却看上了她,要打她的主意。我不知道他在她身上做的工作做了有多深,也根本不知道他是用什么手法做她工作的,不过依我看。他一定是针对她怕戴恩家的人都是祸星的心理,施展了他那一套故弄玄虚的鬼花招,才渐渐赢得了她的心的。反正里斯医生终于发觉了她的情况有些不对头。昨天上午他对我说他晚上还要来一次,再来看看她,后来他来倒是来了,可是没有跟她见上面;我也没有跟他见上面——见到他那都是后事了。
“原来他这第二次来,在上楼去姑娘的房间里以前先去看了约瑟夫,无意中却听到了约瑟夫正在给芬克夫妻下指示。这本来应该是件好事,可是好事却没有办好。里斯医生也太蠢了,他竟然泄漏了天机,约瑟夫知道自己的话已经被他听到,就把里斯医生关了起来——里斯医生失去了自由。
“对明妮他们从一开始就大举进攻。她是一个混血儿,所以很容易上这套鬼把戏的当,况且她对嘉波莉·莱格特又是那样忠心耿耿。他们对这可怜的姑娘又是装神弄鬼,又是传声送话,早已弄得她昏头昏脑。到这时他们又决定借她之手去杀死里斯医生。他们把里斯医生用药麻倒,放在圣坛上。他们又借鬼来点化姑娘,使她相信了里斯医生就是撒旦的化身——他们干出这一手来,这就严重了——她相信了这个撒旦的化身是从地狱里来,打算把嘉波莉送下地狱里去,不让她上天国去成圣。明妮这个可怜的黑丫头早已恨得摩拳擦掌,当下一听神灵说上帝选中了她,要她去救她的小姐,说神圣的武器就在她桌上,她马上就按照神灵的指示去办了。她从床上爬了起来,拿起早已安放在她桌上的匕首,下楼来到圣坛上,把里斯医生杀死了。
“为了求稳当起见,他们也在我的房里喷了些迷魂气,免得明妮行事的时候,我保不定会正好醒过来。可是那天我偏偏神经很紧张,睡不好觉,而且又不是睡在紧靠放气管的床上,而是搬了张椅子放在房中央,就睡在椅子上。所以还没到天亮,我的药性就过了。
“这时候,有两个现象阿罗妮亚·霍尔东已经看得很清楚:一是,她先生对这个姑娘的兴趣,可并不全在钱财上;二是,她先生已经很不正常了,已经成了个危险的狂人了。由于他是经常处在被催眠的状态下,所以脑子——她说他的脑子本来就不怎么样——已经完全错乱了。他已经成功地迷惑了一批信徒,这就使他得意得昏了头。他以为自己没有什么做不到的事,什么事都尽可以放手去干。据她说,他还梦想要骗得全世界的人都把他奉为神明:既然有这么一批人已经上了钩,把全世界的人都引上钩又有什么困难的呢?至少也不会难到哪里去吧?依她看,他实际已经疯疯癫癫的竟以神明自居了。我倒还不是这么看,我看他完全明白自己不是神明,但是他认为普天下还没有信奉他的人都是可以骗得了的。这些都是枝节问题,关系不大:问题的关键就在于他是一个自以为威力无边的狂人。
“据阿罗妮亚·霍尔东自己说,杀死里斯医生的事她是到事后才知道的。约瑟夫当时使用了‘出鬼加传声’的花招,打发嘉波莉下楼,让她在圣坛的台阶上发现了尸体。你瞧,这一招跟他本来的计划还是配合得起来的,他本来的计划就是要显示自己神通广大,可以替她驱除身上的祸祟,好把她牢牢拴住。看来他本打算在圣坛前跟她会面,好装腔作势一番去迷惑她。可是科林森和我却打乱了他的计划。约瑟夫和嘉波莉都听见了我们在门口说话的声音,这一来约瑟夫倒不敢出场了,所以就没去圣坛前跟她会面,结果是嘉波莉来跟我们碰了头。这样约瑟夫的计划就只成功了一半:姑娘果然相信了里斯医生的死是她的祸祟作怪所致。她对我们说,医生是她杀死的,该她去上绞台。
“我一见里斯医生的尸体,就知道人不是她杀的。医生躺在那儿,看姿势并不是七歪八斜的样子,显然他是被用药麻倒了以后才给杀死的。我还有一个理由,就是通向圣坛的那扇门,我原以为本来是锁着的,实际却开在那儿,问她钥匙是不是在她那儿,她却根本不知道有什么钥匙。要说她参与杀人,那不是没有一点可能,可是她自己说人是她一个人杀的,这种可能性就绝对不存在。
“那个礼拜堂里倒也很科学化,装起了窃听设备:她说人是她杀的,这话让霍尔东夫妇俩都听到了。阿罗妮亚就赶忙去伪造证据,好做实姑娘自供的罪状。她到嘉波莉的房间里,拿了她的晨衣,又到尸体旁边拿了我从姑娘手里接过来以后又扔在那儿的带血的匕首,把匕首用晨衣一裹,就在一个角落里一塞,回头警察来查的话,可以让他们一搜就搜出来。约瑟夫这时候也正忙着干他的,他的打算却正相反。他不像他太太,他不希望嘉波莉给抓去坐牢,或者给送进疯人院。他是要她的,他要让她相信自己有罪,这样他就可以显出责无旁贷的样子,把她牢牢拴住,而不是把她放走。他就把里斯医生的尸首搬走——去塞在一个极隐蔽的密室里——又叫芬克两口子把乱七八糟的现场打扫干净。他先已偷听到科林森曾经求我把事情偷偷捂起来,因此他深信这小伙子还是可以放心的,他是除我以外仅有的一个神志完全清楚的见证人,只要能把我收拾了,相信他是决不会把事情声张出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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