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恩家的祸崇_[美]达希尔·哈米特【完结】(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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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是说,永远没有了?”她的脸色、口气,都饱含着惊恐。“不会吧。你不会是这个意思吧?”

  “是这个意思。”

  “这可真是要我的命了。”她眼里噙满了泪水,泪水顺着白皙的小脸蛋儿直往下淌,双手合在一起扭啊绞的。傻气是傻气,却不免有些可怜。我不得不给自己提个醒:在戒吗啡的过程中有流泪的症状那是不希奇的。“你也知道这么办是不行的。我也不想还照旧吸那么多。我知道我吸的量会一天天减少下去,可是这样一下子断掉可不行啊。你这是开玩笑了,那会要了我的命的。”想到自己就会把命送掉,她又哭了好一阵。

  我故意哈哈一笑,显得好像很同情,却又感到很好笑。

  “胡说八道,”我乐呵呵地说。“你现在主要的问题倒是劲头太足了。这样熬上两天,包你什么事也没有。”

  她咬住了嘴唇,好容易才勉强一笑,向我伸出了双手。

  “我就相信你了,”她说。“我完全相信你。不管你是怎么个说法,反正我就都相信你了。”

  她的手是冷冰冰、潮腻腻的。我使劲握了握,说:

  “那就好。你还是快去睡你的吧。我会时常进来看看你的,我不在的时候你需要什么就喊一声好了。”

  “你今天不出去吧?”

  “不出去了。”我向她保证。

  一下午她总算顶了过来,应该说干得还不错。犯瘾时呵欠喷嚔一连串,不犯瘾时居然倒还自笑自乐,这笑当然不是开心得怎么样,不过应该看到她还是很想笑笑的。

  五点到五点半之间,来了麦迪逊·安德鲁斯。他车子一进来我就看见了,所以我就到门廊上去会他。他那张原本是红通通的脸已经不红了,剩下的只是淡淡的橘子色。

  “你好,”他很有礼貌地说。“我想要见见科林森太太。”

  “你有什么话我可以代为转达。”我说。

  他两道白眉盖了下来,脸上又有些原先那种红通通的味道了。

  “我要见她。”这是命令的口气了。

  “她却不想见你。你有什么话要转达吗?”

  他脸上这时已经完全恢复了那副红通通的样子,眼睛里更是一团火。我所站的地位正介于他和门口之间,我站在那儿他是进不去的,他一时间真大有要来把我一把推开的架势。这我倒不怕:他多了二十磅肥肉,大了二十岁年纪,毕竟是吃亏的。

  他把下巴往下一沉,摆出了一副大权在握的口气:

  “科林森太太必须跟我回旧金山去。她不能留在这儿。让她住这儿实在不象话。”

  “她不能去旧金山,”我说。“必要的话,地方检察官可以将她列为重要证人,命令她留在此地。你即使告上法院,让法院下令推翻这个决定,我们也另有我们的办法可以对付你,有你伤脑筋的。有句话我倒可以先告诉你,好让你明白我们是怎么个态度。我们会拿出证据来证明;她可能已经受到了来自你的侵害。我们怎么知道你没有在代管产业一事上做了手脚?我们怎么知道你不是想利用她当前的苦恼处境来掩护自己,好摆脱你在代管产业一事上的困境?哎呀,老兄,你说不定还在暗暗算计要送她进疯人院呢,她进了疯人院那份产业不是就将永远在你的掌握之中了吗?”

  从他眼神里看得出他一下子蔫了,不过尽管他挨了这一顿猛轰,他的身子还是站得直挺挺的。他终于还是缓过了气来,压住了自己的感情,反问一句:

  “嘉波莉相信啦?”他的脸已经涨成洋红色了。

  “谁说过有人相信啦?”我故意装得嬉皮笑脸的。“我只是告诉你我们要打的是怎样的一场官司。你是个律师。你也知道,事实的真相如何,跟人家告你个什么罪名——跟报上捅出了什么新闻,是不一定有什么联系的。”

  他那种发蔫的神气从眼睛里扩大到了全身,脸上那洋红色的一片给挤走了,骨头也硬不起来了,不过他还是昂然挺立在那儿,说出话来声调还是很平静。

  “你可以去对科林森太太说,”他说,“我这个星期就会把遗嘱执行人授权书交还给法院,同时送上代管产业的账目清单,以及我申请解除授权的呈文。”

  “那没问题,”我说,可是看这老头拖着脚步走到车前,慢慢跨上车去,我倒不禁有些为他难过了。

  我没有跟嘉波莉提他来过的事。

  嘉波莉呵欠喷嚏不断,如今还有点哭哭啼啼的,眼睛也不停地淌泪水。脸上,身上,手上,都潮呼呼的尽是汗。她吃不下饭。我只好一个劲儿让她喝橘子汁,好填饱她的肚子。她变得听不得声音,也闻不得气味了,再轻的声音、再好闻的气味,都只会叫她感到头疼,她难过得老是在床上连扭带跳的。

  “还会更难受吗?”她问我。

  “该不会了吧。放心,不会有你受不了的。”

  我得下楼去,米基·莱恩汉已经在等我了。

  “那个拉丁妹搞了把刀呢。”他故作轻松地说。

  “是吗?”

  “是啊。就是我前两天用来剥柠檬皮的那一把啦,你买来的那罐蹩脚金酒有股子气味,我只好用柠檬来杀杀那股子气味——也许这酒不是买的,是借的吧?酒店老板是准备你把酒还给他的,这样的酒谁喝得下呵?反正我说的那是一把水果刀,有四五英寸长,是不锈钢的。所以她回头一刀在你背上扎下去,你的汗衫上是不会有铁锈印子的。我找不到刀子,就问她有没有看见,她回说她啥也不晓得,这一回她的眼睛倒没有恶狠狠瞅着我,仿佛我在井里下了毒似的,以前她总是那样恶狠狠瞅着我,唯有这一回她却没有,所以我知道刀子准是她拿去了。”

  “你真机灵,”我说。“那好,你就对她多盯着点儿。她是不大喜欢我们的。”

  “你就叫我盯着她?”米基笑嘻嘻说。“依我看还是大家各自多留点儿神的好。因为她最看得两眼冒火的应该数你,要说背上挨刀最有可能的也就是你。你到底有什么事对不起她啦?你总该不至于那么蠢,会去玩弄过一个墨西哥姑娘的感情吧?”

  我看,他这不是在跟我打趣,尽管在平时这样跟我打打趣那是不希奇的。

  就在天快要黑下来时,阿罗妮亚·霍尔东来了。她是坐了一辆林肯牌豪华轿车来的,有个黑人司机开车,车子拐进屋前的车道时,那司机把喇叭一顿猛揿。喇叭乱晌时我正好在嘉波莉的房间里。嘉波莉叮坏了,差点儿从床上弹了出来,她的耳朵敏感得不得了,一定只当是天崩地裂了。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她一个劲儿直哭,牙齿碰得格格直响,身子抖得连床都震动了。

  “别哭,别哭,”我极力安慰她。我照看病人的态度已经学得相当不错了。“不过是汽车喇叭声罢了。来客人了,我这就下去替你挡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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