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是不行,只是轻率了。”
没错。
轻率。
“我说,你,渡来先生,你其实是上当了吧?”
“啥?”
没错。就算不是,也只能朝这个方向走。
“不管怎么想都不自然。”
“你是指什么?”
“鹿岛亚佐美的态度。就算你是她的恩人,但也不是有天大恩情的救命恩人。如果要答谢的话请你喝一杯也就可以了,如果要日后再感谢,最多是带上礼物或钱来,问题就在这里。又没什么别的事,对你一个陌生人一次又一次地邀请,这本身就不自然。见了面也只是闲聊,如果她是请你做保镖,或者为跟踪案件做证人证明她受害的话,那还能讲得通。但是她没这么做,她只是和你闲聊,在有空的时候把自己辛酸的人生、悲伤的过去,毫无保留地向你倾诉,而且还很不自然地装作很乐观开朗。尽管这样,她却会为了你的经历而伤心落泪,这只能认为她情绪上处在不稳定的状态。而且,喝茶、吃饭、自己家,一步步地更深地邀请②你。”
“邀请吗——也没错。”
“第四次你去她家时,她的神情如何?”
“神情如何?嗯……已经习惯的感觉,就很轻松啊,聊天的内容也没什么不同。”
“不会没什么不同的。”
“就算你这么说也……”
“因为,你在那时候杀了她。”
杀人动机完全无处可寻。不论是警方还是检察官都没有找到动机。
“你杀了她吧?”
“杀了。”
“为什么?”
“因为……”
“据说她说她想死是吗?”
“她说过。”
“一个幸福的人会说自己想死吗?当然,当工作辛苦或者受到耻辱什么的时候,人们会说‘真想死啊’,但那都不是认真的。一般说想死,要么是痛苦的比喻,要么是玩笑,她也是开玩笑说想死吗?”
“我不觉得是玩笑,”渡来回答,“我觉得她是认真的。”
“她为什么说想死呢?”
“这个我不知道,所以我才到处打听。我不懂,我从小到大从来就没想过自杀。不过……我人笨,也许是因为这样所以不会去想那些敏感细腻的东西吧,不过,就算是我,和那些生来有大把钱花的公子哥富二代相比,也碰到不少不爽的事情。但是我也从来没想过的,从没想过自杀,所以……”
“没有想过自杀——这是正常的。有寻死的念头,一个是因为生病,这个必须要治病。另一个——是被逼到了接近生病的境地,精神上的,肉体上的,经济上的,社会上的……被种种原因逼到了无路可走的地步时,人会想到死,这已经是不正常的情况了。如果还有正常的判断力,就会明白死亡是绝对无法解决问题的,应该明白的。人也是生物,生物是为了生存而生存的,不能自己去寻死。但是,也有人会变得无法作出这样的判断,误解死亡才是最轻松、最快速的解决办法。”
“误解——吗?”
是误解。
“比如,受到虐待是很痛苦的吧,家庭暴力也是很惨的,照顾病人和老人也很辛苦,欠了债也不好过。疾病、贫困、人际关系……这世上绝望的种类有许多。但是,必定有逃脱的路,并没有肯定得不到救赎这种事。人们一门心思地认为无路可逃——这就是问题。死了就轻松了,死了就解脱了——才怪。死了情况就能好转?根本不可能。”
但是……
“有时候人们会有一瞬间想到去死。抑郁症患者的话,会没有原因地出现那种想法,就算不是,人类也是脆弱的生物,有时候也会出现那种情况。”
“嗯,是吧……”渡来说道。
“不过,我们没办法认为鹿岛小姐患上了抑郁症。从过去的记录来看,并没有找到相关病历,也没有常去看病的记录。从鹿岛小姐生前的言行和品行来看,我觉得这种可能性非常低。也就是说,突发地没有理由地想寻死——这个可能性很低。”
因此,正因为如此……
“她是被逼得走投无路,被逼得甚至想一死寻求解脱,不是吗?”
除此之外没有别的方向可考虑。
“虽然你说不是,但她其实是在你面前掩饰吧?一边故意告诉你自己有多不幸,一边又显露出幸福的模样,从你的话中我听出是这样的。”
“不……”原先声音懒洋洋的渡来提高了音量,“是这样吗?是的话——又怎样?”
“她想死,至少她向你透露出想死的念头。”
“是这样没错。”
“也就是说,她有自杀意愿,而且还是很强烈的自杀意愿。从她的成长经历,还有现在的生活来看,认为她怀抱着这种眼界狭小的自杀意愿也没有什么奇怪的,但是……”
“但是?”
“她自己死不了。”
“什么?”
“所以她利用了你,不是这样吗?”
“利用?听不懂你说什么。”
“渡来先生,你被鹿岛亚佐美小姐的言语巧妙地诱导,成了她自杀的凶器的代替品——不是吗?也就是说,你所犯的罪既不是杀人罪也不是暴行致死,也不是过失致死,而是协助自杀——我说得没错吧?”
“协——助?”
“嗯,你协助她自杀,这个称为‘自杀干预’。这种情况下,由于受害人没有积极委托,不能认为是‘嘱托杀人’,同时也不是‘同意杀人’,说到底是‘自杀干预’,你帮助了鹿岛亚佐美自杀,不是吗?”
“帮助?还是听不懂你说什么,我就是杀了她啊!”
“没错,但是你没有动机。”
“没有——吗?”
“没有吧!那我换一种容易理解的说法吧。如果被杀的人不是她的话——这时候,怀有杀人念头的人是鹿岛亚佐美,而帮忙的人是你——渡来。虽然执行杀人行为的人是你,但计划杀人,并让你这么做的,是鹿岛小姐。也就是说你们俩是共犯关系,主犯是鹿岛小姐,从犯是你。”
“一点儿也不好理解,这样又有什么不同吗?”
“完全不同。”
“到底有什么不同?”
“罪的轻重不同。”
都说到这份儿上了还不明白吗?这家伙!
“我是说,你的刑罚会变轻。”
“我没拜托你这个啊!”
“不管你有没有拜托,真相就是真相。”
“这才不是真相吧。”渡来的语气粗暴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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