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要这样?
——我也死了就好了。
不。
问题不在这。我明白的。只是我沟通能力的问题。
一定是没有传达到。我的想法一分一毫也没有传达给曾经的妻子。也许只是她根本不想去了解。
两方面的原因吗。
我对那个人的心情又了解多少呢。虽然有试着去了解,也有自认为了解了的信心,真实情况又是怎样的呢。
“打起精神来”“会过去的”脑中只是浮现这样浮夸的台词。反过来说,只能想到这些的我,站在被蔑视的立场上也没什么怨言吧。
我是那种会说好听话的人吗。
当时的我也完全不知道要怎么办好了。而这一点,她也应该非常清楚。
所以哪里有错呢。根本性的错误究竟在哪里呢,不知道。
只有自己。
只有自己承受污言秽语,飞来横物,看脏东西的眼神,轻蔑疏离的目光,只有自己必须要承受这一切的理由我不懂。只有自己有错的觉悟我没有。
就是这点不对吗。
觉得大家都一样,这点是死穴吗。
确实。
手松开铁网。
呜——呜,逆向电车从后背穿过。车窗里全是陌生人。对面一样吧。
——我。
对于他们来说只是风景吧。
在电车上的人看来,和川行而过的电线杆没有区别吧。没有人格。不,应该说就是垃圾吧。毕竟。
也就一两秒的时间。
不被人认为是人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了。但。
八年的时光在那一瞬间就会沦落到和一秒两秒比肩的程度吗。
步履沉重。
为了家庭。
小女儿死了。
带给妻子莫大的冲击。
家庭到了崩坏的边缘。
当然是有请丧假。再怎么延长一周或者十天的程度带薪假什么的还是能从上头争取来的。
一个半月的话——什么都没有。
离开一个月再回来就没有自己的位置了。我的工作就是这样。
不是说不想工作。业绩虽说不突出但绝不讨厌。总是失败也都是自己的原因,厌恶的情绪却是一点儿没有积蓄。
兢兢业业是我唯一的长处,一路走到今天。这也是我的打算。
业绩没水平,活跃没才艺,至少抓住勤勉,我曾经这样想到。
——结果没有意义吗。
没有。
不需要这种东西。公司看来就是没用的垃圾。
这个男人唯一的可取之处就是拼命三郎,不上班的他对于公司来说只能是毫无价值的负担。
数次的退职劝请中我声泪俱下的解释。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有老婆,我有家。
别给我来这套。
你知道自己旷工多长时间吗。
你就一直呆在家里算了。
最开始声至哽咽的上司,“打起精神来”这样鼓励我的同事,最后也变得毫不留情。
恩,我要是站在他们的立场上也会一样生气吧。
虽说假都请好了,家里的时候反而会去担心工作的事情。焦躁,背德,恐惧,涣散——。
明明在悲痛。
诶。
——看不出来吗。
也许吧。
万般思绪下,我被解雇了。并不是不当解雇。这点我能肯定。法律上的事情我不知道,那家公司也没有多余的精力处理这些事情,因此给我留了最大限的余地,完全是我自己踏过了那命悬的一线。
最多到明天,受不了了。
这样对我说。
我说去上班,非人的话语迸发出来。那是第一次被这么说。我拼命道歉,说好话,试图挽回,最后自己的火气反而上来了。
吵架的途中两人扭打在一起。
大儿子在旁边哭泣。
——我在干什么啊。
道歉,土下座一般的道歉,仍然没有得到原谅。
我不是去上班。
被开除了。
我失业了。
不是因为女儿死了。哪怕是抛弃工作也要争取到妻子的谅解是我的想法。但这也失败了。
没有得到谅解。
原谅——。
原谅我?
我是做了什么。为什么一定要道歉。是犯了什么罪?
出轨,赌博,家庭暴力的话没的说。反过来说,即使什么都不做的无为,也许也应该受到指责。
想得美。
愤怒再次积蓄。衣服早已湿透。雾雨演变成小雨。发间的水珠过渡到脸颊。我是哭了吗。
“混蛋”
一声。
铁路旁肮脏的无人道路上,我也终于能够无情。在曾经的妻子前最后没能说出口的话,我向着含水的虚空中喷洒。
“混蛋。你够了吧。”
去死——脱口的瞬间,我成了泄气的皮球。
——这种话可不能说。
我。
从来没有这样想过。
胃穿孔还不放弃努力的人是谁。不就是为了在曾经的妻子,女儿还有家族前树立一个好形象吗。
——不。
已经无所谓了。
都走了。妻子还有女儿,也不会再见面了。
工作和家庭,我什么都没了。
不再忍受。
不管说什么都听不见。不管怎么叫喊都抵达不到意识的位面。
绝对。
耳边的诚心诚语,旖旎婉转,全都抵达不到。
结果就是非人吧。
倦怠也罢。
欺瞒也罢。
无所谓了。面恶心邪,自甘堕落,无所谓。我已经不再和任何人有关联了。
全身缷力。双臂如僵尸一般垂下,长吐一口气,肚子开始抽筋起来。我在颤抖吗。
“去死”
声音也开始不稳。
不是对曾经的妻子。不是对任何人,不,大概是对我自己说的吧。
泄气。
不稳的双腿右转走上铁道桥。
无家可回。钱基本见底。所有东西都变卖了。不这样的话也离不了婚了。
没有什么条件,我也没有争取什么。根本没有这样的力气。唯一要的就是抚养权。当然了,那是曾经妻子的唯一要求。
抚养费也没提。经济的彻底断绝才是关系的彻底断绝。
即使提了我也没那个能力。
曾经的妻子在律师事务所任职过,法律方面知识丰富,实际经验也有,所以没有再找律师,所有事务都由她亲手操办。我完全没有插足的余地。
嘿——说的好像我能干什么似得,一是不想干,再就是想干的地方都干不了。
没有当事人的自觉。
所以关于上法庭什么的麻烦事我都没有参与,但至少财产我觉得有必要清算。所有财产变卖后还掉贷款,剩下的等分,这是我的提案。
不是自暴自弃。事已至此,那就干脆点吧。比起藕断丝连的定时给抚养费,这种一刀两断更适合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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