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气得脸都歪了,但还没等她咆哮起来,我就冷冷地说:“我们的事还没谈完呢!你只要让我参与这个案子,之后怎样随你安排。”
她面无表情地看着我,好像在掂量我话里的意思。
“到时候,你仍会去枪械科报到。”她道。
“可以。”
她神情有些犹豫。
“四十年前的案子破了,那是你的功劳,副局长。这是在你的辖区。”我一边提醒她,一边朝椅背上一靠,翘起了二郎腿,表示愿意给她时间考虑。可她显然是不想再把我留在她的办公室里了,她用两根手指顶住一侧的太阳穴,好像很烦恼的样子。
“高竞……好吧,”她骤然道,“我答应你去办这个案子,但这是你最后一个案子,从今以后,你不能再插手破案的事,明白了吗?现在你给我滚出去!”
我站了起来,从椅背上拿起了外套。
走出她办公室的时候,我想,这个案子是个先例,它告诉我,我被踢出凶杀科,并不代表我职业生涯的结束。今后,不管我在什么地方,我都能破案,只要我愿意。我会让她后悔今天的决定。
我回到档案室的时候,乔纳正好按断了她的手机,看起来她心情不错。令我意外的是,她竟然没有问起副局长。
“我已经通知了姨夫,姨夫立刻就给辜之帆打电话,还要我怎样?”乔纳反问我,“再说,我老公刚刚到家,你说是你们这些破事重要,还是我老公重要?”
乔纳的老公郑恒松是另一个区的局长,是个风度翩翩又很有手腕的人。乍一看,不太像个警察,过去曾经负责过扫黑组。失去记忆后初次见到他时,他穿着黑色紧身衣,头发梳得溜光,感觉更像个黑老大,而他拥抱我的方式,就像是欢迎我加入他的帮会。在得知我被排挤到档案室之后,他也来电话安慰过我。
“高竞,你可以来我这里当卧底,很刺激,很有挑战性。当然,你至少得有半年不能跟莫兰联系,这是为了她的安全考虑,你得做好准备,可能时不时要出去砍人,或者被人砍。你还要学会吸毒,因为你得显得跟他们一样。你比很多警察都时髦,莫兰把你打扮得越来越像个白领了,只要再去弄个纹身就行了。知道吗?你还有个优势,那就是你有失忆症,就算你被抓住,你也不可能供出什么来。当然如果你不说点什么,我们又赶不及去救你,估计你会被大卸八块……”
就是他的话让我觉得,世界上还有比被扔到档案室更糟的事。
总之,他是个聪明人。我挺喜欢他的。
“他回来了?代我向他问好。”我说。
乔纳呵呵朝我笑道:“我已经把你破那旧案子的事说了,K县属于他管辖的范围,他说他会叫人去查你说的那个诊所。”
听她这么说,我立刻就放心了。郑恒松可不是那种说话轻率的人,一旦他答应下来,他必然已经把前前后后的事都考虑好了。
“你说的那个诊所。”乔纳接着道,“卫生局没有登记过,也许过去有登记,但我是没查到,而且那地址已经不存在了,那条路都没有了。”
如果地址不存在,那调查起来确实麻烦,得有人专程跑当地的档案局,查找诊所附近区域居民的档案。这整个过程就很烦琐,如果松哥肯派人替我跑这一趟那真是帮大忙了。
“替我谢谢松哥了。”我笑着说。
“别高兴得太早。”乔纳丢给我一份复印件。
原来,她替我找到了王丽同父异母的妹妹。王丽是苏湛的最后一任妻子,当年她是个女理发师,而她妹妹仍然健在。
可惜谈话之后我发现,王云对苏湛丝毫都不了解。
“她嫁人的时候,我才14岁。对他们的事不清楚,但就知道一点,她结婚没跟我们说,直接就嫁人了,也没摆酒席。我妈都没发现户口本不见了,后来她来还户口本,才知道她嫁人了。她还给了我爸妈50块钱,说她嫁给了个医生。”
关于她姐姐跟父母的关系,她也做了解释。
“我们家三个女儿,一个儿子,所以父母比较重男轻女,一直就是这么教育我们的,让我们赚钱以后补贴弟弟。我姐姐排行老二,平时经常被父母打骂,所以她跟父母的关系也比较疏远。她结婚后,几乎不怎么回家。她也从来没带她男人回来过,一顿饭都没在家吃过。我们都不知道她结婚后住在哪里,她来了就是给父母一点钱就走了。”
听起来好像很耳熟,似乎跟苏云清母亲的婚姻状况颇为相似。这个苏湛似乎很少会在妻子的娘家露面,就像是故意跟他们错开距离。他在躲什么呢?
我向她提到王丽失踪的事。她说:
“她从1967年10月开始就没再回家了。我妈也去找过她,但没找到,因为不知道她说的那个诊所在哪里。她好像是故意不让我们知道诊所的地址。后来过年的时候,她给父母汇了点钱,那次比较多,有200块,那在当时真是一大笔钱了。但那是最后一笔钱,自那以后就没再汇钱来。1973年的时候,我妈曾经去派出所说过这件事,但警察对她说,报了警也没什么用,没人会真的给她去找女儿,她也就只能在家等着。后来也就没再去了。我妈是1982年去世的,那时候我们几个都已经结婚了。她在去世前几天对我们说,我姐姐可能已经死了,她说她梦见我姐了,我姐躲在一个黑漆漆的洞里,说她很冷,还老在哭。我妈让我们给我姐烧点纸。她是哭着说的,她觉得她对不起我姐。”
“那张汇款单还在吗?”我问她。
王云马上拿出了汇款单。大概因为是最后一次汇款,所以它被好好地保存在一个旧信封里,存放在一个干净的饼干盒子里。我拿出来一看,那是苏湛的笔迹。
“她只汇过一次款过来吗?”
王云点头说:“以前她都是自己拿钱过来的。她说钱是她男人给的,她男人好像挺有钱,据她说是个医生,我们也就知道这些。哦,、对了,”她又想起了什么,从手上脱下一枚红宝石戒指来,“还有这个,是我姐结婚后三个月,她送给我妈的,说是那男人给的,听说是那男人前妻的东西,那个前妻已经死了。我妈是劳动人民,哪见过这个,她拿去给识货的人看过,说是正宗的宝石,挺值钱,我妈也就顾不上什么前妻不前妻的,就戴上了。”
我向她借来了那枚戒指,答应验过之后一定会还给她。
她拄着拐杖送我到门口,她的风湿病看来很严重。她说:“不管怎么样,我想知道个结果。可能我姐姐不喜欢我们这个家,但她终归还是这个家的人。我也得给老人一个交代。”
王云住在棚户区中的一处危房。她告诉我,父亲去世时,曾经告诫他们不能搬家,因为王丽有可能还会回来。
“我爸很少提起我姐,我们都认为他早已经把她忘了,老实说也没看出他对我姐有多少关心,但那次,他是抓着我弟弟的手说的。”王云说到这里,眼圈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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